「就因為什麼消息都沒有得到,所以才擔心。尚啟陽那邊沒有消息傳來,而金城所有送達的官方消息落款都是王後的,你我都知道金城倩那個脾氣,她既然己經回金城去了,那必然會對朝務大包大攬,斷不會全交給王後處理,所以只有一種可能,她或許是受制于人,或許……」
聖懷璧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小謝必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是那樣殘忍的可能他是不能說出口的。
捏緊雙拳,玉頌明默然垂首,良久,舉目迎視看他的眼,堅定地問。「要我幾時去金城?」
「當然是越快越好,你曾和我一起去過那里,對皇宮的地形也比較了解。我派一艘快船,再派一百精兵跟你同去,記住要小心謹慎,該怎麼做,你應該有分寸。」
「我這就去準備行裝,稍後就能出發」」玉頌明立刻告辭,疾步離開,他走得那樣匆忙,那樣迅捷,仿佛恨不得馬上飛身而起,飛奔到金城倩的身邊—
聖懷璧目送他離去,長長的呼出口氣,正要舉步走向湖對岸的那對母子,卻見令狐問君己拉起聖心晨的手,反身往回走。
他咬了咬牙,止住了步子,心中的惱恨雖然己經滅了大半的火,但他這一次不想主動道歉服軟。明明是她無理指責他的,他若是次次都低三下四去哄她,豈不是顯得自己沒有原則了?
嗯,既然她要冷戰,那就鬧得久一些好了,反正相信她不會因此而耽誤朝政大事,而他還要繼續去商討與黑羽的戰事,現在還多了一個玉陽的內亂要處理,實在是分不出身來和她爭執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問君向來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的,說不定再晚些時候她就會主動想通,過來和他道歉了。
第九章皇後蹺家了
聖朝的大軍到了海上,與黑羽軍隊正面對峙了足足有三天,但是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黑羽似是在觀望,又似是在等待什麼。
消息傳回聖朝的兵部,聖懷璧听完軍情匯報,詢問。「敵軍首將是誰?到現在還不清楚嗎?」
「據說是黑羽定海,但是這幾天都不見他出來巡船,不像是他的一貫作風。」
所謂巡船,是指一軍將領在打海戰的時候乘快船到自己的戰艦上去巡視備戰情沉及士兵們的訓練例行情況,這原本是黑羽定海比較獨有的統兵方法,其他的將領一般都喜歡坐鎮主戰船,听從屬下的報告。
令狐問君在這幾年幫看聖朝的海軍進行了一系列的訓練,加強了聖朝海軍的作戰能力,訓練方法也是源自黑羽定海那邊一脈相承過來的,這巡船之事自然將領們人人都知曉。
听到這個反常舉動,聖懷璧處眉道。「這幾年黑羽那群莽人也學乖了,不僅咱們的探子要打探消息越來越難,連他們自己都會藏些小秘密了?朕己命人密切關注過黑羽定海的府邸,說他在半個月前奉旨入宮,但是一直未見他出來,只怕這領軍之人未必就是他,還要再探!」
將手邊這些事情處置完畢後,他單獨和兵部尚書進行談話。
「玉陽王己經由精兵秘密護送去金城了,但是陛下……這可是一招險棋啊。」肖怡然滿月復擔心。「且不說咱們替玉陽王將那紙‘討逆賊詔’廣傳天下,會不會給我們自已惹麻煩,如今金城公主身在金城卻消息不明,玉陽王又親身赴險,萬一他們兩人都出了意外……金城和玉陽一旦內亂,可不利于咱們與黑羽之戰……」
「縱然他們內亂,也先是他們自身難保。我們指望不上他們,黑羽也指望不上,最後還要只能一對一的和我們單挑,」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讓肖怡然更加難以放下焦慮的心情,「陛下真的這麼想嗎?」
聖懷璧笑看對他眨了眨眼,又見少年的那副頑皮樣,「肖尚書,你真的是老了,你覺得朕會打這麼沒把握的仗嗎?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你是應該知道的。既然玉陽那邊己經出了亂子,咱們與其留著玉陽王,讓玉陽國追著咱們要人,還不如放他去金城。若他和金城倩
一起死在金城」…」他眉宇一沉,烏眸如墨,「不僅與聖朝無關,而且還是聖朝借天命收攬兩國的好時機!」
肖怡然赫然清醒過來。原來當今聖皇的心機之深、用計之狠,還遠超過他的想像,更超過太上皇。
他不由得想起在許多年前,有一次皇家狩獵,當年的聖皇看著十二歲的聖懷璧將一頭大過他身體數倍的野豬斬殺成數段在自己的劍下時,又是欣慰驕傲,又是感慨地說。「怡然,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一朝三國之中,有哪位皇子能有他這樣狠辣的手段和心腸?」
當時他覺得那句話說得太古怪,似乎不單是贊許,現在他終于明白了,當年太上皇的那句話是認可,也是憂慮。
身為打天下的王者,必須做到擁有狠辣的手段和心腸,但若做一個治世明君,他又必須有寬厚仁人的愛民之心。
太上皇怕他只有狠辣,失去了柔軟的愛民之心,縱然能一時成就雄圖霸業,卻無法長治久安。而今他不負眾望做了聖皇,他的狠辣將幫助他和歷代聖皇實現那一統江山之夢,但同時也要慶幸上天賜給了他令狐問君,因他缺少的那份柔軟,就裝在她的心里。
所以,在這場風波之中,令狐問君會成為平衡左右的關鍵人物吧?可是……」
「最近幾日怎麼不見皇後娘娘議政?」肖怡然好奇地問。這對小夫妻向來是同進同出的,大家早己習以為常了,但這幾日她都沒有問過軍情,不知道是不是被其他事務耽擱了。
聖懷璧听到提起令狐問君卻扯起嘴角,露出一絲不悅,「皇後娘娘日理萬機,哪里顧得上咱們這樣的閑事。」
到底是年長他幾十歲的人,肖怡然稍有錯愕之後立刻了然了,「是不是和皇後娘娘拌嘴了?陛下,恕微臣直言,皇後識大體、重大局,微臣生平閱人無數,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在一朝三國之中有匡輔朝政之決心。陛下自小斑高在上,一言九鼎,所見所想都是要
順看自己的心意來,有些事情也許考慮得未必有皇後周全……」
他不悅地表示,「這麼說來倒像是朕小心眼兒,眼界低了?」
肖怡然忙笑著擺手道。「陛下誤會微臣的意思了,只是這夫妻之間嘛,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勺子不踫鍋沿兒的?感情再好的夫妻,這一生中也是要拌上幾十上百次嘴,她若是不在乎你,怎麼會和你生氣?陛下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但無論吵得有多凶,終是要白首同心過此生,不要和對方生起悶氣沒完沒了,結果倒是自己不開心了。」
他愣了愣,案然一笑,「這些話,連父皇都沒有和朕說過。肖大人,沒想到你不光懂得行軍打仗,對夫妻相處之道竟懂得這麼多!看來以後要多和你請教請教了。」
肖怡然反被他說得」尬起來,「這是微臣家那口子和微臣幾十年打打策版下來的心得,我們倆年輕時最愛吵架,為了芝麻大的事情都能吵得天翻地覆,好幾次微臣都在想是不是該休了她,但是縱然吵得再凶,每天晚上她都會給微臣熬上一碗桂花粥當宵夜,微臣就是
有天大的氣,看到那粥也就心軟了。」
聖懷璧心中一動,霍然頓悟,丟下手邊的公事就急急忙忙往回趕。
他這幾天和問君冷戰,其實自已心中也很難受,教了朝沒有人可以和他討論政務,回了東緩閣也是寂寞一人,想去看兒子,又怕和她撞上,彼此」尬,眼巴巴等看她來找自己,可她卻偏偏不來。
他心中委屈,就覺得自已是被她冤枉了,小謝離開玉陽這種大事,他若事先知道,多少是會和她商議對策的。不過他承認自已平日里瞞她的事情太多,讓她失了信任,這他能理解,只是沒必要為此發這麼大的脖氣,還賭氣不和他說話吧?
這兩天,他又在心中想。問君這一回發脾氣總是有些奇怪,畢竟大事當前,她向來不是一個為了要小性子而不顧江山社稷的人,如今接連數日不與他分析戰情,難道是她自己私下里另有動作了嗎?
聖懷璧礙于面子不好立刻去找令狐問君,便先遣人去看聖心晨在做什麼。
很快宮女回報,「太子殿下正跟看太傅學《詩經》。」
「皇後在那里嗎?」
「不在,只有太子和太傅兩個人。」
「皇後是在聖慈殿里,還是去了那里?」
小爆女被問得呆了呆,「奴婢今關沒有看到皇後娘娘。」
聖懷璧想起這小爆女是東暖閣的,不是聖慈殿,沒見到令狐問君也不奇怪。
他咬咬牙。罷了,這女人總讓自己一次次失了原則,他就再放段一次好了,但也不能就這麼空手去找她,沒個由頭。他從書案上抽出一本工部送上來的摺子,是關于去年某縣修築的堤壩今年再度決口的事情。
堡部的事情向來是問君負責的,自已假意去和她探討公事,也可以義正詞嚴地對工部的辦事能力進行一番批評呵斥。問君在公事上一樣公正嚴明,必然不會還嘴,到時候就是他勝了一仗,她自然會在著手督辦此事時和自已恢復如常。
他在心中打好了月復稿,算」于好了進退之策,自認萬無一失,才去了聖慈殿,但進了內殿,卻不見令狐問君的影子,他裝了一路的怒氣表情也頓時化作狐疑。
苞看他小步飛奔進來的聖慈殿宮女,在他質疑的眼神下跪看稟告,「皇後娘娘一早就出宮去了。」
「去哪里了?」
「奴婢不清楚,不過……皇後娘娘留了一封信給陛下,說是如果陛下來找她,就交給陛下這封信。」宮女用手一指,桌上的鎮紙下果然壓看一封信。
怎麼有話和他說卻變成書信往來?難道她這回竟氣到真的都不願意和他說話了嗎?
聖懷璧皺著眉,將那封信拿起,見上面寫著。「懷璧親鑒。寫著他的名,又叫得這般親昵,倒不像和他示威或是要進諫教訓的意思。可如果內文說的是公事,又不該這樣稱呼他才是。
他心中疑雲叢生,更伴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撕開封口,將那張薄薄的信紙當空一展,紙上簡簡單單的幾行字讓他驟然撞眸收緊,臉色大變一
此次戰事之禍端,無論始終,皆在黑羽。行兵主將不似黑羽定海,應非故布疑陣,或為受人所制,臣妾熟知黑羽,當親赴都城,探明真相。此行皆已布置安妥,一有結論或得轉機,將即刻返都,望勿慮勿憂。
「這個可惡的女人!」
聖懷璧將那封信繆得死緊,臉上如烏雲壓城般的陰霆和震怒,令不知內請的宮女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皇後幾時出宮的?」他喝問。
「一早,在陛下上朝時就出宮去了……」
「她單獨走的?」
「是,還……」
「還什麼?」
「還換了一身男裝……」她其實也不知道皇後娘娘為什麼會忽然換了一身男人的便服,將自己打扮成一個俊俏公子的模樣,但皇後娘娘那時候只溫柔地提醒她記得將信交給聖皇看,便獨自走了。她身分卑微,哪里敢多問一個字?
聖懷璧怒道。「這等大事,為問不報?立刻叫禁衛軍統領薛平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