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心思不重,听了「吃」一字便蹦著往外走。櫻林萱漪加深了笑意,又听慕胥在身後耳語︰
「當真是一快樂無憂的孩子啊,而且著實喜歡小姐啊。」
櫻林萱漪深不見底的眸子中韶 的身影漸漸清晰了起來,她不語,徑直隨韶 走去,心中卻泛起了波瀾。
這孩子的厲害櫻林萱漪還沒見識過,他能坐上商座之位就一定有過人之處,而從他幾次對人不同的態度看來,他雖表面純真,但心中有一筆再清楚不過的帳。
不過,這些與櫻林萱漪都沒直接關系,她也不遠多浪費腦細胞。沒走幾步,櫻林萱漪被前面的韶 攔下了。
「怎麼了?」殷弒走至櫻林萱漪身前,下意識保護起了櫻林萱漪。
「殷姐姐不用緊張。」見殷弒放下了警備,韶 又道︰「 兒只是忘了,自己上不了余音館的。」
原來是這……無奈,櫻林萱漪吩咐人把飯菜移至金貝庭。這時,又一疑問冒出來了——這飯怎麼上去的?
殷弒及時解釋︰「是藥座配的藥方,下人上山之前喝一劑,有足夠上至玄墨殿的內力。但時間是有限的,連著喝第二劑也是沒效果的。平日的打掃都是如此。」
听罷,櫻林萱漪眨著眼楮開始做夢︰藥座真是個神仙級別的人,那他能不能起死回生、返老還童呢?
晚飯後,天色已晚,借黑燈瞎火姐姐會怕之名,韶 硬將櫻林萱漪留在了金貝庭,慕胥自然是跟著櫻林萱漪留下,而其他四女就各回各窩了。
夜里,韶 賴在櫻林萱漪身邊,說著人多聊天會熱鬧,卻又將慕胥趕出了寢室;又因為櫻林萱漪出不了聲,韶 一個人吧嗒吧嗒說了一會兒後,覺得無趣,加上累了就昏昏睡去了。
櫻林萱漪久久不能入睡,輕輕放平倚在她身上熟睡的韶 ,整整穿了一日的衣服,走到了花園。
園中靜無一聲,皎白的圓月向萬物灑下了銀色的光芒,似是溫柔的母親為沉睡的孩子蓋上了一層薄被。坐在園中的木椅上,櫻林萱漪的神情並沒被這柔光同化,她的雙瞳中仍是只有無盡的黑暗,嘴角卻是平了。
「小姐可是想起了什麼?」身後傳來連聲音都帶著妖氣的慕胥的聲音。
櫻林萱漪沒有被嚇到,因為慕胥沒有隱去內力,所以她早便知他在她身後。櫻林萱漪向左邊移了移,回頭示意慕胥一同來坐。慕胥毫不避諱,當下應邀坐下。這時,櫻林萱漪湊至慕胥的耳邊,出聲說了一句。可因那極輕且沙啞得如同老人、偏又不覺蒼老只覺滄桑的聲音,慕胥一時呆愣,沒听出櫻林萱漪說了什麼。
櫻林萱漪咽了咽口水,重復了一遍︰「什麼也沒想,因為想得太多了。」
想得太多了,便亂了,所以忘了,于是就等于什麼也沒想。
「既然沒想,那小姐還是早些休息為好。」慕胥並不多問。
「再坐會兒。」
月光下,少女的側臉倍顯溫柔,微皺著的眉頭同正看到精彩部分的孩子被父母催促睡覺時,央求再過一會兒一般不耐煩。
「那我為小姐梳理頭發吧。」說著,慕胥站起走到了櫻林萱漪的身後。
櫻林萱漪不愛花哨華麗的發飾,一頭烏絲只有一只檀木簪子稍加固定。慕胥一抽木簪,青絲瀑布似的傾瀉下來。好像隨身攜帶一般,慕胥從袖中取出木梳,為櫻林萱漪梳起了頭發。
木椅不高,長發積在地上,慕胥一縷縷耐心地梳著。
慕胥柔聲道︰「睡前把頭發理下,明日梳起來方便。」
「太長了,麻煩。」櫻林萱漪抓過慕胥的手寫道︰「除非以後你為我梳發。」
「好。」
輕柔的聲音溫泉般緩緩流入了櫻林萱漪的耳朵,卻終是滯留在了耳中。
櫻林萱漪本便是玩笑著隨口一說,所以附和著慕胥點了點頭。背對著慕胥的臉上,在月光被雲遮去的陰影中,浮現出了一抹悲涼。
曾經的永遠早已終結,如今的以後,又是哪天為盡頭?
次日一早,櫻林萱漪洗漱、穿戴完畢正要梳頭時,慕胥進入屋子,從她手中取過了梳子。
「說好了由我來的。」慕胥不等櫻林萱漪發話,已動起了手。
「忘了。」鏡中,櫻林萱漪做了下口型,若是說從未入心是否傷人了些?
「那小姐可有補償?」慕胥的壞笑在銅鏡中顯得妖嬈。
「先說你想得到什麼補償。」櫻林萱漪看著鏡中自己的眼楮,不在意道。
「小姐可為我彈奏一曲?」慕胥稍頓,見櫻林萱漪沒反應又準備接著說明時,韶 推門進來了。
「姐姐,殷弒已在外面等候了。」
櫻林萱漪出了神游,見頭發已被木簪固定住,便起立隨韶 出去了。
「音座,該回余音館了。」
听了這個稱呼,櫻林萱漪蹙眉,拉過殷弒的手寫道︰「以後還是跟之前一樣,喚我小姐。」
「姐姐,空了便要來找我啊。」韶 拽著櫻林萱漪︰「缺什麼告訴我, 兒什麼都給姐姐買來。」
說起這兒,櫻林萱漪又不驚冒冷汗了。這白虎、玄武、青龍、朱雀四國中,屬白虎資產最多,而異谷的庫存則是白虎國的幾倍甚至近十倍,而且皆有商座管理,便是谷主要錢也得等韶 這小孩點頭才可。據可靠消息,這異谷的庫存是由歷代商座打拼積攢下來的,在金融上只憑自己的手段同對手爾虞我詐,除非對方先以武力沖擊,異谷從不派其余各座入足于商界。也就是說,韶 的壓力有多大,他的能力就比壓力還大許多。
只是……人心能買麼?
恍惚間,三人已上了山,到了位于海拔5600米的余音館。
「小姐,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見櫻林萱漪站在殿前(雖各座居處的名字不一樣,但都是一座宮殿),只看著匾牌,不進去,不由問起︰「只管說與殷弒。」
「我換了這殿名可好?」
櫻林萱漪有意無意地瞟了眼殷弒,神情中似是隱著一些狡黠,聲音極輕,可內力深厚的人還是听得很清楚。
听罷,殷弒身形一顫,這殿名若其主人覺得不喜歡就可以隨意改變,而這「余音館」三字,是音聖親筆寫下的,若是換了又該何去何從呢?殷弒的聲音在喉嚨中哽了許久,閉上眼,緩緩道出︰
「任憑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