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世事變遷深宮鎖妃帝王恩:子兮傳26章節。
時光如流水一般靜靜逝去,轉眼,又是三年。
三年來,王修勵精圖治,整肅廟堂,對外與諸國交好,對內任人以賢。
三年來,他已是人人稱頌的好君主,卻再一次為了我,在國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風波的因由,源于一次大朝會,王族宗親集體上書,請求王修立後。
歷來新君即位,緊接著便是立後,用以綿延王室子嗣,鞏固廟堂。而王修自親政以來,凡事躬親,不舍晝夜,似乎從未想過立後之事。也難怪王族著急,如此鄭重將此事提到朝堂商議。
王修看著一干王族貴冑,只淡淡問道︰「諸位以為,寡人當立何人?」
老廷尉當場便道,「君上當立殤君之女,子氏兮為後。」
話音一落,便是眾人異口同聲︰「臣等附議。」
王修微微一笑,下令長史草擬王書,便率先離去。
王族和氏族的聯姻,往往是廟堂上的大臣們喜聞樂見的。
在他們的眼中,女子從來都是被利用的棋子。
子氏一族從國建國起,便一直是被君王委以重任的貴族。
只是重任並不代表信任。
他們彼此都要權衡利弊,最後找出彼此最信服的方式。
當年王修能夠順利登上王座,子氏一族便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此可見子氏對國的影響力。
我若是王修,勢必也會忌憚。
哪怕我貌似無鹽,哪怕他不喜歡我,在當日的局勢下亦會立我為後。
以此來制衡父親的勢力,再好不過。
這些道理,父親當然不必親口說給我听。
我自小在法家,帝王之術對我而言,並不是太過高深玄妙。
那一刻,我指尖觸踫著掌心里的玉佩,一次次的撫模,心中惆悵,不知道與何人听。
只怪我當時沒有分心,細細揣摩我離開時王修的神情,不能未雨綢繆。
原來當日他已心知肚明。
不必做任何挽留,我依舊逃不開他精心編織的網中。
第一次感到挫敗,我曾自詡自己不同于世間其他女子,卻也只能任由權利傾軋左右我的命運。
千里之外的嬴離若是得知消息,現在是否開始懊悔,他雖肯獻出二十座城池,然而,終究還是無法兌現對我的承諾。
我若可以自私任性一些,那麼,我大可以逃出國。與他長相廝守。
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不僅是父親,辰逸,甚至整個殤地的百姓,都將面臨一場浩劫。
浩劫過後,我是否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
對國家不忠,對父親不孝,對辰逸不義,那這樣的我,又如何配得上嬴離?
當日我身陷囹圄,他們又是如何對我的呢?
連忠義孝悌都不能做到,我如何敢說是法家的弟子?如何對的起師尊的教誨和栽培?
殤地的天空,沒有蕭瑟的大雪紛飛,卻陰沉沉的好像壓在頭頂。
連著好幾日我將自己關在房中,思索如何化解這道難題。
難道我只能選擇放棄這段開的絢爛一時的情花,讓它在我心里漸漸枯萎?不,它已經根深蒂固,我無法做到連根拔起。
我如同行尸一般,面無表情的看著封地各府衙的官吏在家里往來穿插,流水般的宴席數日不斷,門前車馬仍舊絡繹不絕深宮鎖妃帝王恩:子兮傳26章節。
父親精神矍鑠,滿面榮光,然而賓客對答間依舊字斟句酌,唯恐落下口實。
他應付的自然得體,我看的十分疲憊。
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光耀門楣,值得慶賀的事,對我而言,不過強顏歡笑而已。
那一夜,我臥在榻上,輾轉難眠。
卻听一陣清冷含蓄的簫聲夜半響起。
如此簫聲,除了辰逸,不會再有第二人。
他怎麼回來殤地,難道是嬴離他
他以簫聲示意,他就在我身邊。
卻又要恪守禮數,告訴我不能在深夜現身相見。
我能想象,那個帶有皓月之姿的男子,在更深露重時分,一身的僕僕風塵,卻仍然固執著,一遍遍憑借簫音帶給我慰藉。
我起身,走至琴案旁坐定,撥動琴弦與之應和。
我要通過音符告訴他,我的決定,那般不動聲色的決然,在他惋惜的簫音里,無比堅定。
只是那堅定中夾雜著什麼?是無奈?是憤懣?
指尖朱弦斷,掌中簫音絕。
一夜未眠,滿心期待與辰逸相見,我迫切的想要听他告訴我關于嬴離的一切,待听到晨雞清啼方落,門外一人擲地有聲道:「小姐,您起了嗎?」。
我抬頭,知道是來伺候穿衣的女掌事,胡亂收拾起滿腔的情緒,「進來吧。」
她應了一聲,推開門,看我憔悴的樣子,心疼道︰「小姐,您沒睡好?」
我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只道︰「昨夜可是有客人到了。」
「是逸公子。」
我頷首,道︰「待他用過早膳,請他在偏廳等我。」
「諾。」女掌事利落一聲,以眼示意身邊恭敬站著的一個婢女,那少女反應也極快,忙轉身退了出去。
女掌事伸手扶起我,領我到妝奩前,眉梢間盡是喜悅,「幸好小姐自小便熟知宮中禮儀,倒不用君上特意派人來教導小姐了。听說君上對小姐可是十分用心,這一次還專門命了王城車馬署,駕駟馬王車來接小姐呢。」
不過一輛王車而已,每個人便覺得是對我莫大的恩寵,可這些又豈是我想要的。
我掃了掃猶自激動的女掌事,道︰「如此言論,旁人說說倒也罷了,只是你是我的家僕,還是少說這些,免得讓人覺得我還未正式為後,便已開始失寵生驕了。」
女掌事到底懂得察言觀色,見我面色郁郁,終是將還未說出的話盡數回道肚里。
匆匆吃了幾口膳食,我烹好香茗,便在偏廳安靜等候辰逸。
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焦躁,三年不見,不知他現在有無變化,更想听他一字一字告訴我這三年來,他和嬴離是怎樣過來的。
「兮兒」一聲親切的呼喊堪堪傳來。
我忙起身,看著門前白衣翩翩的辰逸。
兩人只是看著,諸多情緒在兩對眸子中若隱若現,久久不能平復。
良久,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你還好嗎?他可還好?」
他比以前更消瘦了,只是眉宇間的英氣變成了沉著的神色,聲音里帶著濃厚的嬴國口音,注視我半天,似乎也與我一樣,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我很好,他也很好。」他輕笑,回我。
我掩飾自己眼中的那抹疑色,當初之所以讓他協助嬴離,正是因為知道前路艱險,怕嬴離甫回國,很多事情難以周旋。這些年他和嬴離一起,又豈會過的好,只是怕我擔心而已。
我長袖微揚,請他入座。
為他添上一盞新茶,道︰「可是他,讓你來找我?」
他看著我為他添茶,幽幽一聲嘆息︰「即便他不讓我來,難道你便真的要嫁給王修?」
我心下盡是感動,雖然三年過去,他卻為了此事讓辰逸來找我,對我的情意自然沒有絲毫減退,視線對上辰逸,我蹙眉,道︰「王修即使要娶我,恐怕也並不會像他想象中那麼容易。」
辰逸得目光有些深邃迷離,卻並不追問原因,他自然懂我。
「怕只怕你太低估了王修對你的感情!老王雖恨你入骨,決議不會讓你為後,但是若然王修執意立你,他再如何反對,恐怕也是無濟于事。」
我抬眸看他,篤定道︰「不論如何,兵來將擋而已,何足道哉?只求萬不要累及家族就好。」
他飲了口茶,動作優雅至極,復又放下茶盞,目色里滿載隱憂︰「他讓我告訴你,王修娶你之日,便是兩國交戰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