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風雲起
雖說是帶著幾個小分隊來的,但真正靠近了小巷子的只有陸沉曦一人。
巷子里死靜死靜的,早已經連半個身影都看不到,只有凌亂在地上的幾只長桿,和被扔在一團的油布還有散落在地上的一些廢棄物,無聲的告知著這里剛才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打斗。
視線落在橫躺在地上的六具尸體,終于讓陸沉曦一直緊懸在喉嚨口的心髒安安穩穩的落了下來。
掏出手機,陸沉曦撥通了陸家老宅的電話。這邊幾聲鈴聲過後,那頭已經準備入睡的陸澤汀,設置了許多警戒系統的指紋手機忽然亮了起來。
陸澤汀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的短號,十二月的b市已經很是寒冷,他卻連件外套都沒來得及披上,拿著手機焦急的走到了陽台上。
低低的,醇厚的聲音在陽台上響起又漸漸隨風消散。
片刻後,陸澤汀掛了電話,腳步凌亂的回了臥房。
「什麼事這麼著急,睡覺都不讓人安生?」見陸澤汀著急著從衣架上拿衣服,剛剛上床的楚瀾立馬翻身下了床,拿了衣服幫他穿上。
「老李,叫司機,我要出門。」陸澤汀一邊穿衣,一邊撥通了宅子里的內線。
「哦,行。」
老李從十年動亂的時候開始跟著陸爺爺陸其森,從做老首長的警衛員,到現在做陸家的管家,堪堪有了四十年。如今已經過了古稀之年,卻還是忠誠的守在陸家。
「出了緊急狀況,必須出去一趟,你先睡。」到了門口後,陸澤汀才回過頭囑咐了楚瀾一句,然後邁開了步子,行色匆匆的下了樓。
剛到門口,老李已經叫了司機過來在外面等著,須臾,有車子開動的聲音從樓下傳到了樓上的臥房,直到車子揚長而去,豎起耳朵都再也听不到半點聲音了,楚瀾才不再觀望,重新上了床,關了台燈。
月光被烏雲籠罩,天際忽然就暗沉了下來,連帶著路邊的路燈都變得陰晴不定,連燈光都似乎有些陰暗,悲傷。
絢麗的阿斯頓馬丁圍著體育場跑了個圈之後,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唰」地一聲後,驟然停在了安陽居住的小區門口。
陸沉雁雙手仍舊覆在方向盤上,微微側著頭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安陽,淡淡地開口,道,「到了。」
「啊?」
突然的聲音讓一直在沉思的安陽有一瞬的慌神,她茫然抬頭,轉向陸沉雁,原本一雙澄澈的水眸烏雲密布,卻又迅速被她小心的掩藏好,回歸平靜。
可這細微的變化,還是被陸沉雁察覺到了。手指緊了緊,貼著方向盤的指月復感受到方向盤上顆粒狀突起的磨砂,轉眼,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帶了點點笑意,微倦中帶著點曖昧的聲音懶懶揚起,「怎麼,舍不得下車?」
額……這個樣子的陸沉雁……
「啊……不是,那個……」
安陽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害怕去面對她,連多余的話語都沒說,支支吾吾吐出幾個字,側身就要去拉開車門。
「小乖,你不問問我剛才干嘛去了?」安陽腳尖都沒有落地,一聲曖昧的小乖讓她渾身一震。
從上車開始,她就坐在一邊低著頭,十指都被她絞得跟麻花一樣了,卻一直在強忍著。陸沉雁終于沉不住氣,自己開了口。
「很重要嗎?遇到殺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殺你的也好,殺我的也好,反正安全了不是嗎?」。
似乎先前他也這樣叫過,只是那時候情況危急沒有在意,如今再次真真切切的听到,安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但迷亂也就那麼一時,理智如她,很快就又恢復了一貫的神色,而且故意將一切都說的很無所謂的樣子。
說罷,安陽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半邊身子都伸出去了。
「等下。」
駕駛座上的陸沉雁卻擺明了不想讓她好過,再次喚住了她。
「嗯?」
安陽不得不回頭再次看著他。
「東西還給我。」陸沉雁的聲音終于再次冷了好幾度。
東西?什麼東西?安陽擰著眉頭,疑惑的看著他,還有伸出來的那一只寬厚手掌。
陸沉雁嘴角一抿,先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眼楮,在兩人視線對上之後,又緩緩將視線落到她戴著一串九色碧璽珠子的手腕上。安陽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自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個?!
壓根沒想到他說的竟然是這串珠子,安陽心里一滯,先前的所有偽裝都在一瞬間崩塌,下午強忍著的酸澀情緒忽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連眼楮都酸痛起來。
碧璽……碧璽。之間無意識的撫模著這串橙色非常好的珠子,安陽的心里五味繁雜。
可是,這個真的是他下午給的,猶豫著看著面前繃得筆直的手,她忽然想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沖他賣個乖撒個嬌。可是……他們已經不是那樣的親密關系了呀……
親密關系麼?這四個字仿佛是毒藥,忽然刺激了她,以至于她立馬就將滿心的酸澀痛苦緊緊壓至心底,眼楮一瞥,快速將碧璽手鏈從手腕上摘了下來,看也沒看,遞到了陸沉雁面前,「給你。」
兩個字似乎是咬著牙才有勇氣說出來,所以,顯得那麼僵硬,蒼白。
即便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陸沉雁還是些微的吃驚。看她撇過頭,咬著牙,倔強而又令人心疼的樣子。
呵……看她的樣子,明明已經知道是她爺爺篆刻的珠子,卻連開口問問他都不願意,連一句請求都不肯,原來,有些錯,有些恨,已經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到再也無法消除了麼?
陸沉雁,你還在期待些什麼呢?期待她生氣?大發雷霆,抱著你撒嬌哭鬧?
陸沉雁,你醒醒吧,這個女人,心里已經沒有你了。
痛苦的,無奈的質問一遍遍緊緊逼迫著陸沉雁,仿若密集的空氣忽然被什麼一層一層強壓了下來,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是奢侈。
也就是這種劇烈的緊迫感,忽然就讓陸沉雁安靜了下來,臉上連多余的表情也沒有了。他忽然,只想不顧自己心里正流血的傷,再試一試面前這個女人。哪怕,結果可能會讓他萬劫不復。
索性,他伸手平靜的握住了她的掌心,輕輕將手鏈取出的瞬間,反手包住了她柔女敕的手。
安陽手背冰冷的涼意一點點通過他的掌心滲透到他的血液,微微的顫抖,透露出還殘留在她意識里的害怕。心里的猜想得到證實,陸沉雁眉頭緊皺,渾身的血液都迅速冰冷,連眼神里,都帶著濃厚的寒意。
下意識的,陸沉雁被手里的冰涼刺得用了點力道。
「嗯~」突然而來的疼痛使安陽速度抽回了手。掌心的忽然的空虛也使陸沉雁回了神。
「對不起。」陸沉雁眉眼一收,很自然的收回手,重新放到方向盤上,低沉的聲音同時平靜而又禮貌的在車子里響起。
安陽被他眼神里的探究和森冷的寒意嚇到,生怕他察覺到了什麼,連話都沒說,只點了下頭,快速的從車子里出去。
「謝謝你送我回來。」
一句倉促的道別,連車門都沒關上,她已經轉過了身。
車子外,是通往小區的水泥路,暈黃的燈光成喇叭狀打在地上,看上去很有歲月滄桑的味道。而車子這邊,則被皎潔的月光籠罩,極致光滑的車身折射出白色的凌厲光芒,與路燈形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小乖,是你麼?巷子口那個一閃而逝的黑影,真的是你嗎?
陸沉雁低喃了一句,俯身拉上車門,狠踩了下油門,寶藍色的車子如一道閃電,飛快的駛出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