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完勝
安陽可沒想過打電話給陸沉雁。一來,像習默說的,區區五十萬去勞煩總裁,實在有點矯情。二來,她也不想打他的電話,畢竟,再怎麼裝也都尷尬著呢,更何況被他又是利用又是試探的,嘴上沒說什麼,心里還是在置氣的。
但是,總有那麼一些事情是出乎意料的啊。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木易正跟對坐的與這次的智能電子系統有合作的航空公司的負責人喝酒,拿出手機一看,安陽兩個字閃爍不斷。他下意識的抬眼去看陸沉雁,正好,陸沉雁也斂著眉頭在看他。這下好了,陸沉雁是誰?他的一雙眼楮比電子眼還要精明萬分,看他閃爍不定欲言又止的樣子,早八百年就猜到是誰的電話了。
索性,招呼也不打,直接伸手拿過了電話,眼楮一瞟,果然。
連個思考的時間都不用,他很主人翁的拿著手機走出了包廂,然後才接通應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還有點沉。站的地方雖說是拐角,還在最里頭,但偏偏安陽那邊是靠近大廳的,吵得不得了,她一下子也沒听見電話那頭有人作聲,只曉得電話通了,公事在身呢。
「木頭,習默的報價比你預計的還要低一點,450萬,這個合約咱們簽還是不簽?」
木頭是木易的小名,他那人,平時話不多,對其他事情又沒有過多的興趣,木木的,大學時,有好事的就給他取了這麼個綽號,到如今,除了他女朋友小紫,還有幾個相熟的大學好友,很少再有人提及了。當然,這些,陸沉雁也是知道。
可偏偏,听到話筒里邊這麼不溫不火的小嗓音,即便他們是同學,陸沉雁的心里也不好受。不知道是不習慣看到人與人之間的熟稔還是單純的不喜歡听她這麼叫別人。
那時候,大院里一塊長大的那群哥們,都叫他雁子,他其實是冷冰冰的人,一開始也曾抗拒過,小孩子嘛,你越抗拒人家越來勁,而且一個個都是家里的寶貝蛋,疼著寵著成習慣了,自然在外面也是小祖宗似的。久而久之,陸沉雁也習慣了,這麼喚著喚著,也都三十年了。
再後來,跟安陽處一塊,那時候她鬼靈精怪的,比現在活潑多了。叫沉雁吧,嫌家里的長輩都是這麼叫的,一點都不獨特。叫雁子吧,那麼一大群朋友都這麼喚,凸顯不了他們的親昵。
安陽折騰了好久,想起小時候的一首兒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興致來了,趴在他背上咬著他耳蝸小雁子小雁子的喚。剛開始他不理,她鬧脾氣呀,不給抱不給親,垮著一張臉,委屈的很。
沒有辦法,陸沉雁只得棄械投降。
可人生也真的挺戲劇化的,那時候苦著一張臉極度不願意,可到後來,私密的時候,情到濃時,看她癱在他懷里嬌柔得跟水一樣的一聲聲喚著小雁子小雁子,心情總是覺得特別的好,好像全世界就他一個人在幸福一樣。再後來,那四年,多少次午夜夢回,多少次深陷陷阱性命堪憂,想再听她喚一聲嚅嚅雅雅的小雁子,都成了最奢侈的事情。
小雁子,上次听她這麼喚,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陸沉雁凝著眉頭苦笑了下。
「喂,木頭,怎麼了,我這邊著急著呢,讓習默那廝在那干等著,可比從他兜里掏錢往外扔還不好過呢。
安陽哪里能想到對方不作聲是因為陸沉雁陷入了沉思?只以為是木易也在為報價的事情傷腦筋,耐不住性子開始催促。
陸沉雁被她這麼一喊,也回了神。
想起早前那天事發之後,握住的她冰涼的手,還有先前秘書小白吞吞吐吐的話,抬手松了松領結,又扯開了一粒扣子,小麥色的肌膚一點點暴露在干燥冰冷的空氣里,沉沉的聲音一點點在燈光暗啞的走廊里響起,「五十萬你還做不了決定?」
模稜兩可的話,到底是五十萬很少,不需要打報告?還是,憑你跟關齊銘、習默的關系,五十萬不是很容易搞定的事情?有必要還來問?
然,安陽不知道他話里的意思,不過也著實怔住了。
趕緊將手機拿到面前,一看,是木頭沒錯呀,可怎麼是這個瘟神的聲音?還一副連這麼點破事都做不好的責備口吻。安陽動了動唇,好吧,一下子還真不知道跟他說點什麼。
該死的木頭!
那邊陸沉雁見安陽不做聲,以為是自己戳中了她的心思,緊了緊手機,沉了點聲音說道,「天下是搞娛樂傳媒的,明星號召力大,賣給他們,就像是打了一個活廣告,這對日後我們開發個人市場有很大的幫助。低那麼幾十萬也不算吃虧,你要覺得合適,就賣了吧。」
接著,不等安陽再說話,他便屋子掛斷了電話。
「喂!」
等安陽回神的時候,電話里只傳來了頻繁的嘟嘟聲。靠,好像是我的東西一樣,我覺得合適就賣了,我挑個合適的價錢把你賣了成不成?真是難搞的人,天天翻臉跟翻書一樣。偏偏,她還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那個地方一不小心就惹毛了這個大總裁。
憤憤不平的收了電話,安陽氣呼呼地轉身準備回包廂。
敢情好,屋漏偏逢連夜雨,正心情不好著呢,身後不聲不響的出來了個人,她又沒怎麼看,一轉身,啪地轉到了人家的懷里。
那男子顯然沒想到先前還抱著胳膊接電話的女人會這麼毫無征兆地轉過來,而且力氣還這麼大,出于身體的本能,從不讓人近身,男子下意識的半俯著身子,撐開手抵著她的肩。
「喂,你干嘛!」
剛在陸沉雁那里受了氣,又被這麼個人添堵,還搞得她像小偷一樣,安陽忍不住抬頭瞪了他一眼。
這麼一瞪,倒是看清楚了來人。雖然酒吧里面有空調,但好歹也是大冬天的,而且b市出奇的寒冷,風又大。他老人家倒好,一條黑色的緊身皮夾褲,一件薄薄的背心,大片大片的健碩肌肉出來,很嚇人的那種。偏偏他脖子上還掛了個比大拇指還要粗上幾分的金色骷髏頭項鏈。尖銳詭異的牙齒即使是在昏案的過道里,也閃著森森的寒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滾。」
她還在打量呢,男子身後忽然躥出來兩個保鏢還是小弟一樣的人物,跨了一步在男子身側,一伸手就將安陽推了開來。安陽始料未及,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安陽本來與男子貼身站著,套裝的領口勾住男子的項鏈,被那麼一推,項鏈勾住襯衣晃蕩了一下才解開了相互間的勾纏,有東西順勢掉落下來,順著安陽的衣領,掉到了她套裝的口袋里。
「滾!」男子沒注意到,劍眉冷冷一橫,朝地上的安陽吐出了個寒冷無比的滾字。
「太子,這邊。」
然後,那兩個小弟或保鏢模樣的人恭恭敬敬地彎下了腰,將太子往其他地方帶。三個人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安陽仍舊坐在原地。
太子?
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名號…搖搖頭,還是記不起來到底在哪里听過。算了,這麼自大的人,听過肯定也是干了什麼壞事。想到習默還在包廂里等著自己的答復,安陽趕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套裝,快步往回趕。
習默正跟秦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客戶部出了名的美女霸王花倒也笑得愉快。見安陽來了,秦可立即止了笑,正襟危坐著,習默還是維持著剛才的樣子,懶懶洋洋的,像匹狡猾至極的狼。
「怎麼樣?區區五十萬,陸二少應該會讓的吧。」他的聲音帶著戲謔懶懶洋洋的揚起來。一聲陸二少,也透露了他們之間的彼此不對眼。
安陽怎麼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一聲陸二少,已經擺明了要挑釁。
不是什麼錢的問題,只是見不得他們這副嘴臉,尤其,還當著她的面來挖諷。她可以不待見陸沉雁,她可是諷刺他侮辱他,但別人絕對不許。她不喜歡。
索性,她一邊朝他走過去,一邊伸出手掌,背面朝上,看著自己光鮮亮麗的手指甲,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倒也是,才五十萬,關齊銘養個女人,隨便一夜給的都不止五十萬。風花雪月上眉頭都不眨,用到正事上反而拖拖拉拉。」
關齊銘在外面養女人誰人不知?而且一養還好幾年。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是陸沉雁的初戀。習默當然沒想到她會如此光明正大的搬出關齊銘的這些事情來呀,還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
張了張嘴,準備回幾句,腦子里忽然顯現出關齊銘那張諱莫如深的臉來,又不得不閉上了嘴。
安陽就知道,只有這一件事情,能讓一向刻薄待人的習默啞口無言,這算不算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