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別惹我 026 談心

作者 ︰

這是安陽第一次進這間小小的監獄,四乘兩米寬的樣子,房間靠里的角落里,擺著一張兩乘一點二米的木質小床,跟當年讀書的時候大學宿舍里的床鋪如出一轍。

應該是爸爸死後就沒人進過這個監獄了吧,所以小書桌上攤開的那本佛經安然無恙的放在那里。沒想到冬天的陽光今天出奇的好,從牆壁高處的小天窗上射進來,金燦燦的,一縷一縷落到那本佛經上,它便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溫暖,懷舊,念念不忘。

到底該是親父子吧,雖然一直這麼斷絕關系,毫無往來,但爸爸還是承襲了爺爺的愛好,沒事的時候總喜歡誦誦經,按爺爺說的,是要洗一身的罪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求個干干淨淨。

安陽其實很少見到自己的父母,對他們也不甚了解。她只知道,爸爸當年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害了媽媽的愛人,逼媽媽做自己的女人,爺爺接受不了這樣的兒子和兒媳,逼爸爸離開。爸爸也倔,真的就辭了市里還不錯的工作帶著媽媽北上。

她是在b市出生的,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爺爺強硬的接回了那座南方的小城,後來不久爺爺女乃女乃還賣了城里的房子,帶她回了鄉下,那年她才三歲,還不記事。

小時候,看著別的孩子的爸爸媽媽,牽著自己的孩子,一同去村尾看電影,或者出去做工的時候,背個小背簍,將孩子放在里面,擱在田壟邊上,他總是特別羨慕,總是嘟著個小嘴,纏著爺爺女乃女乃問,為什麼我沒有這樣的爸爸媽媽,那會兒爺爺總會說,沒有爸爸媽媽怎麼了?難道我門家小丫頭不喜歡爺爺女乃女乃了麼?

小的時候,能有幾分堅持,一見爺爺委屈的模樣,小心髒都疼了,立馬扁著嘴摟著爺爺的脖子晃蕩,然後,便絕口不提爸爸媽媽的事情。後來,長大了點,她以為爸媽已經過世了,便再也沒問過。直到那年高考前夕,爺爺拉著她促膝長談,告訴她爸爸媽媽還在。

所以,她才奮力考了這邊的大學,然後,兜兜轉轉,除了爸爸貪污的事情東窗事發的時候見過一面。諷刺的是,他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他離開陸沉雁。而媽媽,安陽甚至已經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家里僅有的一張黑白照片,早就泛了黃。

她不知道媽媽是有多愛那個男人,所以即便是生下了她,媽媽也覺得這是個恥辱,連見一面都不肯。到現在,也沒有半點音訊。

雖然過了差不多五年,但那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如此清晰,像烙刻進了血液里,已經不會疼了,但免不了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滋兩聲,攪得人不得安生。

本來應該一回來就來軍事監獄的,听說安康給她留了什麼東西,還只有她才能打開,大概是沒進監獄的時候留下的吧。她從來都不認為他會給自己留下什麼重要的東西,便也沒放在心上。要不是這次偶然來第五監獄,也許,它們就會糜爛在某個保險箱里了吧。

說恨嗎?不是,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親身父親。

說愛嗎?二十六年來,他們陪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寥寥無幾。

安陽逆著光,一點一點走近,安靜的坐在那張小床上,伸手拿起桌邊的佛經,翻開的那一頁,正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安陽只記得一點點,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那還是因為爺爺以前經常念,只是,現在連爺爺也不知道被楚瀾他們弄哪里去了,她不就愛上了一個天之驕子,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嗎?

到現在,她都模不清,是自己愛錯了人,還是自己投錯了胎。

陸沉雁剛跟顧月白商量好接下來的事宜,桑曉纏著要看看軍事監獄,張漢便帶她四處走走,他一個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間來過幾次的監獄門前。

天氣明明還不錯,下午慵懶破碎的陽光漫無目的的落在安陽的臉頰,肩頭。她還是那麼怕冷,一點點的寒意就將自己裹得跟個棉布包一樣,穿著玫紅色的羽絨服,胖嘟嘟的,坐在那翻著佛經,一動不動。

他是後來才知道安康是她爸爸的,但那時候,安康攜款潛逃,已經被他抓到了牢里。那時候,m案才剛剛開始盤查。後來,她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明明知道在門口看看就好,明明知道這樣的兩個人,已經不能再靠近一點點,鬼使神差的,他還是伸手敲了敲門。

安陽抬頭,見是陸沉雁,微愣了下才點頭示意他進來。

陸沉雁在床邊停下來,低低看了一眼旁邊空出的一大截地方,最終還是沒有坐下去,只在旁邊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安陽不安的翻動著手里的佛經,心里默默地念了幾句,企圖讓自己靜下心來,卻似乎沒有用。她可以在很多人面前,若無其事的面對他,單獨的時候,卻不得不時時控制住自己。

陸沉雁看了幾眼,終于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伸手拿過她手里亂翻的佛經,擱到床鋪上。

「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微微有些不悅,說話也沒說透徹,故意含糊不清的。眼楮望著破舊的書桌上,陽光照射下來後,天窗的斑駁影子。

「我要躲什麼?我還有什麼好失去的?爸爸死了,媽媽不見了,爺爺也不知道被你媽媽弄到哪里去了,還有什麼值得躲的?」她抬頭看著他,目不轉楮,一開始拔高了聲音,但似乎覺得對著他發脾氣沒什麼用,又沉了下來,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

這樣柔弱的安陽,陸沉雁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看到,他想跟往年一樣,伸手攬攬她,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了。他不確定,他伸出手後,得到的是挖諷,還是「啪「地一掌了。

兩人繼續無話,她安安靜靜的坐著,他安安靜靜的看著。明明近在咫尺,卻像分隔在兩個世界,直到桑曉的電話打了進來,溫柔的弦律打破了這份寂靜。

陸沉雁顧及到安陽,用眼神詢問了一下。

安陽攤攤手,無所謂的笑了笑。

陸沉雁還是將電話摁了,徑自轉身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他又回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乖,你還是不會隱藏你的心思,你回來不就是為了查清楚你爸爸的事情是不是我們陸家下的手麼?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可你到現在才來這個監獄,就是在逃避。你看到我殺人了不是嗎?可你還是在裝,有必要嗎?」。

他沉沉的嗓音,一遍一遍在屋子里回蕩,安陽驀地抬頭,沒想到他竟然清楚,難怪,那天送她回家,他的舉動那麼奇怪。

陸沉雁回頭,將她的神色全部看進眼里,心里的猜想得到證實,仿佛有什麼沉到了心里,麻麻的,木木的,似痛非痛的。

「即便我們已經不可能,但我仍舊不希望看到,你把我當陌生人,我仍舊不希望看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你選擇不相信我,默默的在心里揣測。小乖,我最後再給你說一次,b市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說這麼多夠了吧,再說,就忍不住了。

陸沉雁想了想,沒再回頭,哪里來的,回哪里去。至于這個案子,他開的頭,由他來結這個尾吧。由不得他拒絕。

只是,他沒有看到,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從監獄的門口望出去,那個牆壁下,有個陰影,在他電話掛斷的時候,迅速消失了。

安陽仍舊坐著,側身下去拾起佛經,一遍一遍的念,念著念著,陸沉雁剛剛說過的話,就反復的一遍遍在腦海里浮現,眼前開始模糊成一片。

即便我們已經不可能,他那麼輕描淡寫的將這句話說出來,雖然她也沒抱過這樣的希望,但經他點破,就是有些受不了。

安陽,你別忘了,他是快要結婚的人。而你,背後也有一個值得你珍惜的好男人。

眼淚快要落下的時候,安陽捏著拳頭提醒了自己一句,起身,彎腰將佛經放到原地,出門,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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