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顧一川以前說過的都是真的,原來這就是政治,原來這就是現實。像多年前的陳.希.同,像曾經雄霸一方,任何人都敢拍板的陳.良.宇……不是國家不打,而是時候未到。不是你真的已經手眼通天,無人能辦,而是那時候那些坐在高位上的人還能容忍你。而一旦到了那些人心情不好,或者你的罪行實在有點令人發指,亦或者,動了你可以殺雞儆猴的時候,他們便說抓就抓,利落干淨,毫不猶豫。
而且,因為此次涉案人員眾多,且大多數競拍者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少數年輕人還是軍政界要員的兒子女兒,警方意識到這一點後,還特意向上級打了申請,從部隊抽調了一支武警分隊協助緝拿案犯,由119團團長顧月白親自帶隊。
軍綠色的部隊用車齊刷刷的停在雲上的後門,所有參與此次拍賣的玩家都被人押著從總統套房出來,客客氣氣被請上了警車或者軍用車上。
劉李逵因為是重要案犯,被抓緊了最前面的大車子里,一群手里持步槍的士兵守著。關齊銘似乎也因為身份特殊拍了走.私品,或者違法品,跟梁有聲還有幾個競拍者都弄到了大車子里,也由人守著。安陽運氣稍好點,被顧月白親自捏進了他的坐騎,一輛掛了軍牌的吉普車里頭。
吉普車跟著前面的車隊,從雲上後門出去,繞過幾棟商業樓,跨過幾個黃金樓盤,利索的到了城市的主街道。
此刻不過九點多的樣子,正是夜生活開始熱鬧的時候,又是平安夜,城市的各個角落都充滿著節日的氣息,和戀愛的味道。一路上,不乏見到在長街上相擁,在樹底下親吻的男男女女。
顧月白一邊開著車子,一邊伸出手動了動頭上的鏡子,調整好角度,使自己一抬頭便能隨時看清楚安陽的表情。
本來,最初見到安陽也混在那群人里頭,顧月白是有話想問的,可從一開始她就板著一副生人勿擾熟人勿近的臉,好像這一切都是他們事先計劃好的,好像大家都在挖一個坑然後等著她往下跳的樣子。他這個不生不熟的「同謀」本來還想解釋些什麼,轉頭一想,算了,雁子的事情,還是他自己去說好了。
一來,這次的拍賣會本來就在警方的掌控之中,也是雁子的第九軍團一手策劃。二來,他承認他嘴笨,怕會越解釋越糊涂。
只好處處留心著。
安陽呢?
看到顧月白的那一刻,似乎什麼都明白了一樣,徑自給陸沉雁定了罪。自己不說話也不想給別人開口說話的機會,偏開頭,靜靜看著窗外還蒙了層白色雪花的城市,視線漸漸渙散。
猶記得,六年前的平安夜,他在那個小村子里,給他最溫暖的愛情。
六年後的平安夜,他精心設計,步步為營,將她卷入這場紛爭,看她在里面垂死掙扎。偏生,前一刻,她還那麼笨,動了想要不顧一切,回到他身邊的念頭。
難怪,她剛一回來,他就不計前嫌地給她安排工作。
難怪,要她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將那串碧璽珠子弄到劉李逵面前。
難怪,七億的融資案要交給她一個部門經理解決。
就連賽車那件事情,不過也是為了博取她的信任,今天的拍賣會做鋪墊吧。好讓她相信,他最終還是不會害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參加拍賣會。
可是,安陽,你錯了呢。
可是,陸沉雁,你還要利用我到什麼程度?
原來不過區區四年,她便已經分不清陸沉雁是否還是當年的陸沉雁。甚至,他已經分不清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累了,往日喜氣溫暖的平安夜都不能吸引她半分目光,她默了默,闔上眼,靜靜的靠在椅背上。心髒一點點柔軟,然後一點一點堅硬。
陸沉雁。
然而,陸沉雁呢?
如果,此刻,乘個直升飛機,盤旋在b市市中心的上頭,那麼,戴著望遠鏡由上往下看,從顧月白正開車的地方,往右橫過兩條大道,轉過剛才雲上所在的上海路,視線落在南京路上的那方水藍色圓頂建築上,那麼,你便會明了了。
bluesclub,無論是酷暑還是寒冬,無論是暴雨天還是下雪夜,它的生意都是一如既往的好。各色名流,各種交易,在你看得見的地方,看不見的地方上演。
往東的一條長廊里,燈光昏暗,有water端著酒水來回進出,各個包廂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長廊靠近出口的那頭,習陸洋正和一眾公子哥玩得不亦樂乎。紛紛摟著各自的女伴或者左擁右抱著bluesclub里面的鶯鶯燕燕毫不客氣的上演著一場春.宮大戲,全然不知這里頭water先前送進來的某一年的珍品拉菲的精美包裝上,嵌進了高清監控設備。
同一時刻,bluesclub里面的監控室里頭,陸沉雁捏著下巴,盯著面前的監控儀深思。
上次的「anglecrazy」和賽車事件,線索都在習陸洋身上斷了,新的線索還沒找到,唯一的辦法只有繼續跟下來他這條線,可能事情才會有轉機。
而且,按照上次太子來b市的時間推測,那批貨物的到達b市這麼久,應該就在這幾天流入市場,于是,陸沉曦帶隊跟蹤了關齊銘好幾天,哪知,他天天酒吧夜店酒店跑,這幾天,光在bluesclub就已經蹲點了好幾次。
bluseclub的監控設備和安全系統都是陸沉雁早些年親自畫圖和鋪設的,而且,他曾經是軍區最優秀的偵察兵,這點,無人懷疑。第九軍團最近在籌劃拍賣會的事情,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便參與,也借著受傷療養的事情,對外放風說出國休養幾天,于是,這幾天在這里的蹲點,陸沉曦就一直在拜托陸沉雁。
可是,連續好幾天,都只看到習陸洋在這嗨,陸沉雁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今天習陸洋分明比往常多帶了四個人出門,很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然,他現在的表現,分明又不過只是出來聚個會,玩一玩。
有必要多帶些人嗎?
或者……不過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掩護其他人行動?
陸沉雁沉默了片刻,越想,這個念頭越是濃烈。
「劉松。」
陸沉雁琢磨了下,喊了劉松一聲。
「哎,雁子哥,有什麼吩咐的?」劉松從一堆電子設備里回頭,邊揉著一只眼楮,邊看著陸沉雁。
局里的人都知道陸隊有個出類拔萃的弟弟,當年可是堪稱「軍隊一朵花」般的存在。這幾年,局里的安保和監控都是他們公司在負責,他又是專管局里的電子監控這一方面的事情,見多了自然也就熟了,喊一聲雁子哥,也不算突兀。
「嗯,你把這里的所有監控都打開。」
「啊?全部的?」劉松錯愕了,長大了嘴睜大了眼楮看著陸沉雁,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是的,全部。」陸沉雁點頭,聲音里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堅定。興許,習陸洋使的就是一招聲東擊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攬到他自己這里,然後他們就在某個包間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只有監控全部打開了,他才能放下心來。
全部啊~可是,監控是要密碼的啊~而且,為了保護顧客的隱私,監控什麼的,是必須經過老板的同意的吧。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一沒有向上級申請,二沒有問過他們老板,直接就買通了酒吧的經理進入了這里,怎麼打開人家的監控啊~這可是連經理都沒有密碼的額……
劉松愣了愣,不得不無助且無奈的看著眼前高大如山的陸沉雁。
陸沉雁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起了身,往他那邊走過去,到他身後的時候,伸手撥了撥他,劉松立馬知道什麼事了,趕緊狗腿的起來。陸沉雁順勢坐下,屈身開了總開關,面前的監控設備上彈出來一個黑色的屏幕,藍色的框框里寫了幾組拉丁語,陸沉雁駕輕就熟地輸入一組漢語字符加阿拉伯字母,界面忽然就開朗了,然後便像屏幕上就出現了類似四格漫畫的圖框。
似乎是由多國的文字組成的密碼組,陸沉雁在一組一組的解鎖,劉松看得驚奇,索性去後面搬了凳子來坐。
然,剛剛走到桌椅面前,陸沉雁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響了。劉松一手搬著凳子,一手捏著手機走向陸沉雁。
「雁子哥,電話。」放下凳子,順勢坐了下來,劉松才將電話遞給陸沉雁。
「嗯。」陸沉雁應了一聲,沒打算接電話。這個手機是公用電話,找他的一般只有公事。
的確,手機響了一會便停了,看來事情不太重要。
他皺了皺眉頭,繼續解開其他的密碼組,然,才截到第三格,兜里的私人手機卻響了。
掏出來一看,是木易。值得木易打到私人手機上的事情,通常都不是小事了。陸沉雁空出一只手,接通了電話。
「什麼事?」沉沉的,听不出息怒的聲音驟然響起。
然,那邊一句話都沒有說完,陸沉雁卻愣住了,連手里正輸密碼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先前的一派鎮定,多年來的職業素養,面對那人的消息,總是管不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