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卻巧笑道,弟妹不用膳,可怎麼有力氣逃跑——
金不悔一驚,什麼弟妹,那這人豈不是——皇帝?
金不悔可沒見過劉盈,她進宮多日,都被軟件在長樂宮,什麼人都沒見過。她細細地端詳著劉盈的面容,是了,此人身骨雖弱,樣貌卻清麗如仙,必是與呂後之子。
頓時金不悔就要行叩拜禮,只是她本來就是沒有學過宮中禮儀,怎麼叩拜她可不懂得,一時動作也顯得笨拙。
劉盈輕輕扶住金不悔,他現在可是小太監打扮,萬一被外頭的那些士兵發現他的身份可不好。
劉盈生性善良,與他的母親迥然不同。
金不悔亦是吃驚的,歷史上說,劉盈生性羸弱,懼其母,傳聞他親眼目睹了戚夫人之慘狀,當時號啕大哭,從此不理朝政,沉緬于酒色當中,即位七年逝世。
一個沉緬酒色的男子,怎麼會這麼清雅靈動,金不悔可不覺得眼前這個美麗的男子是個只愛酒色之徒。
在金不悔打量劉盈的同時,劉盈也在打量金不悔。
美,美得太過張揚,美得似妖如孽。
劉盈跟隨漢高祖打過天下,又在深宮生活十余年,如果一個美人站在身邊,他立即就明白了母後打的主意。
美人計!
劉盈說,我知道我母親的計劃。
他笑得可親,干淨有如孩子。
劉盈說,你有兩種選擇,一個是相信我,我會讓你光明正大回到代國。一個是不相信我,為我母親所利用!
沒來由地,金不悔相信他。這是直覺,她覺得眼前的人無害,這個直覺,也在日後多年的生活中,幫她渡過了一個個難關。
她選擇了劉盈。同是現代人的呂後,把她當囚犯軟禁著,已無法再得到她的信任。
金不悔向劉盈伸出右手,兩人雙手空中一擊,就算是確認了彼此伙伴的身份。
可是我應該怎麼做呢?金不悔問,她如今可是毫無反抗能力。
劉盈說,你雖不能出去,我卻是絕對的自由。
他可以召見任何親貴,並深知其中的奧妙。
劉盈說,總之,我會經常過來,你只管相信我就是了。
他心中已有計劃。
金不悔奇怪了,為什麼都不需要我做麼?
你只管按太後的意思準備著,時機一到我自有安排。劉盈對著金不悔眨巴著眼楮,自信滿滿。
劉盈的自信來自于他的實力。
他是個經歷過戰爭的帝王,只是苦于權力為呂後所掌握,無法施展心中理念。但他亦是極聰慧之人,琴藝幾是出神入化。
假冒琴師之名,劉盈亦多次進入長樂宮中。
一琴一舞,一席一曲,二人望不盡明月,未聞曲終。
是以金不悔獻出百年後一曲念奴嬌。
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寵柳妖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險韻詩成,扶頭酒醒,別是閑滋味。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
樓上幾日春寒,簾垂四面,玉欄干慵倚。被冷香銷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清露晨,新桐初引,多少游人意!日高煙全省,更看今日晴未?
娟娟小楷,留于竹簡。
劉盈朱筆一改,此時正是秋季,愣是把這春愁改成秋詩。
劉盈說,此時正是秋天,就要過年的,還是記作秋詩的好。
西漢五言詩就少,詞更是沒有出現。這樣新穎的詞句,劉盈卻看著無限的好。他記得小時候母後也吟過這類的詞,那時他還小,不懂母親詞中的意境,只是那時候母親很美,很溫柔,有如天外的仙子,潔白不染一塵。
金不悔說,陛下為我譜一曲吧,詞是現成的了,就缺一個譜子了。
劉盈眼中流光一現,朱筆落處,曲已成調。
金不悔說,陛下怎麼只就譜了半句詞?難道譜曲子竟這麼難?
劉盈收到這半句曲,卷起來,放于長袖之中。這是漢服的好處,袖子中都設了袋口。
劉盈說,弟妹這詞作得好,我自然不能含糊了事,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把曲子譜好送過去。
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金不悔看著劉盈,想起他在位七年便逝世的記載,不免悲傷。
劉盈說,如若朕立皇後,普天同慶,六王再長安,弟妹就和四弟一起進宮吧。到時候我便把譜好的曲子,送給弟妹。
可是,金不悔欲言又止。
劉盈無所謂笑笑,母後至多再為我安排呂氏的女子,她提過不止一次了。
如果是呂氏的族女,也好過娶自己的新佷女為妻啊。金不悔悲傷地看著劉盈,這是全天下最畸形的婚姻,沒了倫理人常。但這話金不悔不能說出來,她雖然是來自現代,但也不能說出歷史。更何況,她無法對眼前這個可悲的皇帝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金不悔強作歡笑,陛下的妻子,會是位善解人意,玲瓏巧妙的小美人兒。
劉盈終是沒能再譜寫下一句詞曲。
因為齊王肥之子劉章來了。
劉章乃劉肥長子,世襲齊王,劉肥懼呂後不敢來京,章自薦前來。
劉盈派人悄然出宮,命受劉章,劉章听後直呼痛快,酒杯一放,跪地受命。
是以,六王全部進入長安城內。城個二十里一駐,都是六王的駐兵。
呂後手握重權,垂簾听政,有如一國之君,這壽宴猶比當年劉邦大壽。正是冠蓋華夏,四方鼎盛。
是夜,呂後撤去酒席,私宴六王,呂家王孫坐陪。皇帝身體羸弱,不宜坐陪。
戲要開場,舞要飛揚。
劉盈親自來到長樂宮中。
金不悔正在梳妝,長長的青絲,柔順如兔。
摒去侍女,只有二人對坐。
金不悔說,把侍女叫回來吧,我不會梳頭發。
劉盈便拿起金梳,他似乎從來沒有給人梳過頭發,因此擺弄得特別小心。
金不悔也是緊張的,劉盈說今夜,她只管按自己想的來做,他已經安排好了。但她還是緊張。
劉盈手握青絲,慢慢地,極小心地,有如捧著世間異寶。
他把青絲輕輕綰起,再從自己頭綰抽出一枝紫金發釵,從這青絲中輕輕穿過,簡單而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