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留停下了筷子,半響幽幽道︰「那也不能不去,那是我的家!」
魏海豐看了看馬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直接去軍區吧,我們帶你過去!」
「我們基地也才喘過氣來,」古建臉上帶了絲激動,他畢竟年紀小,和馬留交個朋友他很樂意,但是把一眾兄弟的性命交到喪尸手上他如何願意,「我初時看你是個漢子,卻沒想到你就是個禍害,你基地里面的人是性命,我們基地里面的人就不是了麼?」
「我,」馬留沒有說話。
古建冷著臉,說︰「我先走了,你們隨意!」
馬留緊咬下唇,終究是什麼話都沒說,有些遺憾失了一個朋友,但事情他終究要做的。
同樣的爭論再次出現在馬留和蕭璨之間。
三年後的聶愔模樣張開了,越發深邃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形,不過相比于外貌上的變化,她的氣質改變的更為明顯。這三年,她沒有真正的笑過哪怕一次,嘴角永遠固定在上懸的45度。
在三年里,一次次的背叛,一次次的刁難成就了現在的她,位高權重而性格冷漠,時間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化妝師。
她坐在蕭璨辦公室的貴妃椅上,抱著雙手看著面前的三人。
蕭璨倒是一臉的笑,他站在馬留面前,口氣溫和的說︰「同志,你看,你的事情我們很能理解,」重點在後面,「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基地在月初才安頓下來,實在沒有余力進行遠征,不過既然是一個國家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會為你準備一百擔的糧食,也不讓你白來。」
馬留也不是一個傻的,自然听得出蕭璨嘴里的拒絕之意,他對著蕭璨說出了一番令人意外的話︰「想必蕭司令也知道,那家伙不會落在無寶之地,今天我在路上見到有人在運這種靈石,我們基地有礦源。而且我們基地距離這里不遠,如果貴基地願意派人駐守,我願意獻出所有的資源。」
蕭璨食指搭在中指上,明顯在思考。
馬留見他有松動之意,又笑道︰「方才我和魏兄弟在街上听說中元和南方基地也有使者在附近,如果貴基地不願意,我也只好找找其他的人試試看了!」
聶愔嘴角上揚,不錯,她難得見到有人在蕭璨面前用威脅語氣。她看著蕭璨微跳的眉頭,抱著雙臂準備看戲。不過蕭璨畢竟是蕭璨,他沒有說話,只是雙手交握,笑道︰「你這是威脅麼?」
馬留也是個刀光劍影里面走出來的人,平生最是吃軟不吃硬的,他揚起他高貴的頭顱,笑道︰「沖著蕭老爺子的名聲我闖到東城基地來,自然是想得到個結果的,但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只能鋌而走險!」
這要是擱郭達身上,那馬留早被揍了,這要擱陳玄身上,馬留早被嚴刑拷問了,這要擱聶愔身上,這馬留早被轟出去了。不過,他面前的是蕭璨。
蕭璨正視馬留的雙眼,笑道︰「知道你心急回家,不過這事也不是我能完全決定的事,如你所說,我也需要和我父親商量下,你一路勞累,不如和這位同志先下去休息!」說著蕭璨直接讓警衛員祝彪領二人出去。見馬留二人轉過走廊,蕭璨叫過唐凌囑咐道︰「穩住他!」唐凌下去了。
蕭璨仰頭躺在聶愔旁邊的貴妃椅上,這是聶愔布置的,不過擺上以後蕭璨也比較喜歡罷了。
「幫我按按,頭疼!」蕭璨端起聶愔的茶杯喝了一口,陳年鐵觀音,溫熱的茶還留有余香。
聶愔沒有多話,她熟練的上前幫蕭璨按摩︰「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自己運功就可以舒服很多,偏要我動手。一口價,那包普洱是我的了!」
聶愔也有一絲心疼,蕭璨昨天才去礦上處理了礦難,還沒休息又遇上馬留這攤爛事。
「回來以後我們就結婚吧,你的年齡也夠了!」
戀人間的求婚是可以這樣平靜而疲憊的麼?疲憊而充滿履行責任的敷衍。
聶愔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沒想到蕭璨竟然冒出這樣一句話。聶愔心情十分的復雜。如果說她沒有這樣的想法,那是騙人的,面前的人是她肖想了許久的人,但她始終覺得他們之間缺少了什麼。
他們似乎像大多數人那樣,時間到了,看著彼此還順眼,就湊合了,尤其是這三年,聶愔始終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任由蕭璨雕琢自己。
然而,盡管是這樣,聶愔只覺得蕭璨眼中的熱情在慢慢的消解,自己的改變雖然有助于他的事業,但他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連求婚都這麼敷衍。其實,憑借聶愔此時的閱歷她知道,這或者是出于對她的愧疚,或者是因為蕭璨決定去救援,她需要一個條忠心耿耿的狗幫他主持基地。
聶愔不由的想起前天田蕊欣和她閑聊的話來,她和蕭璨這樣真的合適麼?想到這個,聶愔自然而然的想到自身的修為,原本她是幾個人中修為提升最快的。然而神話就是用來打破的,不過短短三年,基地里面已經出現了蕭璨、聶磬、陳玄一大批金丹期的修士,她的修為卻鎖定在築基頂峰,怎麼也突破不了。
「不是我說你,你自己瞧瞧,好容易有個空間,你捐獻出來做了什麼山門,自己每天在外打拼,掙下點名聲給親戚們做後盾,好容易找到個好男人,也不知道珍惜,自己每天在外面打拼卻把男人讓給了丁琪獻殷勤,你以為你是聖母啊!」
這是田蕊欣的原話,听了田蕊欣的話以後,她也很震驚,想起方才進門時守門的警衛員一臉同情的看著自己,她也想問問自己,她究竟在做什麼?
一開始她的理想是什麼,是做這個勞什子的會長麼,是取悅蕭璨麼,是壓抑自己隨行麼,是整天為了一群隨時會對她翻臉的人去和她並不厭倦的妖獸廝殺麼?
「不能再想了,」聶愔告述自己,她的理智阻止她繼續想下去,縱然不值,但是經過這三年,她做的這些事已然成為了她存在的價值,多麼可悲的現實,她被蕭璨強行套上了一個名為責任的殼子,她就像是一只低賤的蝸牛,一旦她停止了腳步,拔出這個殼子,她將被虎視眈眈的天敵一口吞噬。
她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能說。
丟下蕭璨,聶愔出了門,眼眶酸澀,閉上眼將奔涌而出的淚壓下,她轉過頭看向沒有動作的蕭璨,眼神一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回到家,聶愔心情依舊低沉,聶父和佣兵小隊出城打獵去了,聶母在政府機關上班,音兒早搬去和她母親一起住,聶磬這個時間在學校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家里就留下了一只——九嬰。
見到久未回來的聶愔,九嬰纏到聶愔身上,原諒他三年都沒有改掉的習慣,不過聶愔也很好奇九嬰是如何把身體扭曲成麻花一樣,如果剖開九嬰的軀體,聶愔想里面必然是沒有骨頭的,蛇類動物的本性!
「做飯去!」聶愔這三年里面有很多的時間都在外出,許久都沒有好好做過菜了,這對九嬰而言是最大的也是最不能容忍的虐待,畢竟他當年是被一罐小雞炖蘑菇哄騙來的,不還有聶愔的上升潛力,這點目前是不可以作數的,聶愔好久都沒有提升了。
出于內心的微不可見的,極小的一絲愧疚,聶愔笑道︰「吃什麼?」
「鮮椒女敕仔雞、糖醋脆皮魚、紅燒咕嚕肉、口水雞、猴蘑牛頭方!」
為了可以盡快吃到美食,九嬰犧牲了他一貫以來的堅持——非九個菜不吃。
這難不倒聶愔,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色香俱全的食物端到桌子上。
「呸!」
九嬰嘗了一口,隨即吐掉︰「這怎吃,雞肉煮老了,醋味過大,,咕嚕肉的肉皮太硬,聶小愔,你的腦子被驢踢了麼?」
聶愔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隨即端起菜往廚房走去,整張臉埋在灌滿水的水盆里,這是她自學會做飯後第一次做的這麼難吃。
不會晉升的修為,卑微的家世,不再稀罕的武術,如今,連廚藝也失去了。
「嘩啦——」九嬰拽著聶愔的後頸,將她從水盆里面拔了出來,「不活了啊!」
聶愔嘴角上揚,臉上還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微笑,「我三年前就可以龜息了,只是覺得在水里面很安靜。」
「丑死了,」九嬰雙眼斜翻,端起食案上的猴蘑牛頭方,坐在洗碗台上,吃了一塊含糊的說,「這個還不錯,比起聶媽媽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我還應該感謝你麼?我憑什麼做菜給你,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我要因為你的喜歡來做菜啊,我又不靠你養,你算老幾啊,你是誰啊,憑什麼,憑什麼你有需要就可以打亂我所有的計劃,我不過是回家休息,回我自己的家,你憑什麼拉著我做菜,做完還指指點點——」
聶愔許是發泄完了,看著九嬰一臉無措的表情,垮著嘴角,帶著幾絲愧疚的說︰「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就當我在更年期,我上去了。」
「沒,沒事兒!」
聶愔沒有去管九嬰說什麼,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九嬰說了些什麼,她回到房間,將自己拋在床上,似乎是受盡了委屈,她抱做一團,不值錢的,從不在人前展現的眼淚找到了突破口,瞬間濕了枕頭。
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末世前的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在大學,談幾場戀愛,末世後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在籌備婚事,而不是整天和一幫大男人一起殺喪尸、殺妖獸。
陳玄曾經講過,她這樣的假小子不會有人要。可是這一切不是他們讓她做的麼?修煉、什麼勞什子的會長,不都是他們讓她做的麼,為什麼到頭來倒全是她的不是。沒魅力所以蕭璨可以和另外的女人談婚論嫁,很堅強所以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用關心她,有能力所以自己的寶貝應該貢獻出來為宗派的利益服務。
「呵呵,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聶愔對自己說。
「願意麼,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