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曲流殤心里十分痛苦,可是他還是溫和地對莫落依道︰
「落依,天色不晚了,我們這便回府吧。明天還要準備營救太子妃的事呢。」
莫落依從他的語氣里並沒有听出絲毫異樣,以為他相信了自己所說的,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感到愧疚,雖然她明白愛人間的坦誠有多麼重要,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里面的那種不得不說謊的無奈,並不是誰都能懂的。
關于自身的一切還不到說明的時候,只希望自己的身世之謎早點可以解開,那樣,她就可以早點放下因欺騙而愧疚的包袱了。
莫落依因跟在曲流殤身後默默地走著,雖然也感覺到了前面走的人此刻好像有點不對勁,想開口卻又不知從哪里問起。只是隱隱感覺到兩人間因為此次談話,似乎有了一層隔閡,但是她卻無力打破。
曲流殤將莫落依送到了門口就止步了,然後轉過身看著從剛才就以一種小媳婦的姿態溫順地跟在自己身後的莫落依。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很高興她的順從,或許還會順便調戲一番,可是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那種心情。
腦海里兩種聲音在叫囂著,一種讓自己相信她,或許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向自己撒謊的,另一種卻是她本來就是個很有心機的女人,來自己身邊一定有某種不可告人目地,自己必須提防她。兩個念頭在腦海里相互傾軋,誰也沒有佔到上風。
目光有些復雜地盯著此時也看著他的莫落依,他狠了狠心道︰
「落依,你先進去吧。我剛才想起還有一些事要急著處理,所以今晚不能住在這里陪你了。明天出發前,我一定趕過來,好嗎?」。
就像一切剛陷入愛河的女子一樣,莫落依的芳心被曲流殤的暖昧舉動所牽引,在當時只是憑借曲流殤的表情來判斷他是否真的生氣了。後來跟在他的後面,冷靜下來慢慢回想,以她的心智又怎麼會想不到,曲流殤一定是因為覺察到她剛才那言不由衷地謊言了而生氣了。
曲流殤此時對著自己展露的迷人的笑容,看在眼里卻有種強撐的虛弱,這讓莫落依恨不得立即就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他,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只是心里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臉上同時也掛上安撫地笑容道︰
「我沒有關系的,如果你有事,明天趕不回來也沒關系。這次赴約應該不會有多危險,畢竟宇文拓和太子還是親兄弟,蓮兒怎麼說也是他的皇嫂。而且從他可以提前逃跑,卻又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也要救回自己的哥哥來看,是一個聰明且講義氣的人,應該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舉動。所以,你若是真的忙,不來也可以的。」
听了莫落依這番善解人意的話,曲流殤又是一陣黯然,若是落依她是真的喜歡自己,那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看著她真摯的眼神,他甚至要忍不住說服自己相信她是真的愛自己了。可是,落依的那些謊話也像是一根刺一般的釘在心里,無法忽略的疼提醒他不要輕易下結論。
曲流殤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莫落依一眼,就轉身離去了。
莫落依定定地站在那兒,直到看著曲流殤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沒,才慢步走進了府里。
第二天,也就是宇文拓紙條上提到了二十七號,莫落依整天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還好就是她沒有忘記自己要去救蓮兒的事,在替上官飛找來的那個人易容後,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替宇文塔也易個容,免得到時候被有心人看到,利用這個消息大做文章,而其他人當然也沒有意見了。
傍晚的時候,莫落依和被點了昏睡穴的宇文塔坐在馬車里,而曲流殤也在出發前趕了過來,在這次行動里充當車夫的角色。
因為害怕宇文拓誤會他們有惡意,所以莫落依說服了其他人,只他們三個人趕往約定地點。
走在去龍吟山的路上,除了路邊的樹林里偶爾傳來小動物們跑過的簌簌聲和夜間才行動的鳥類的隱約嘶叫聲外,周邊一片靜默。
可是,車內和車外這兩人的心情卻並沒有受到這份安靜的影響,正激烈的翻滾個不停。
莫落依在見到曲流殤趕來的那一刻,心里的喜悅簡直是無以言表。可是他來了後就一直躲閃著自己的目光,偶爾目光對視,也是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然後就認真無比地注視某處,好像那里有什麼特別奇特的東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可是,他那毫無焦距的視線顯然並不是真的被某物所吸引,只是為了躲避莫落依的目光罷了。
原以為他原諒了自己,可是看到他這幅表現,雖然有了被他冷落準備的莫落依,還是不自覺地一陣失落。
坐在車里的她一直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自己昨晚的那些謊話是不是真的做對了?看他這幅冷漠的樣子,說出真相會不會更好一些?可是,這一切就連自己也沒有理清,告訴他,他會相信嗎?還是會以為這是自己編的另一個故事,畢竟這的確是有些離奇了,如果這樣,他會不會更加生氣呢?
啊,好煩啊,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莫落依徹底被這個選擇給難住了。
曲流殤雖一身車夫裝扮,但是從身上流露出的那種危險的氣息卻出賣了他的真實身份,大概是這份靜謐的黑暗喚醒了他體內作為一個殺手的首領的本能吧。在經過一夜的思想斗爭後,對莫落依的擔心還是佔了上風,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跟在莫落依身邊在繼續觀察下去。而且,他並不認為這場人質的交換會像莫落依想得那麼簡單。
其實在以前與宇文塔合作的時候,宇文拓就是自己比較頭疼的一個人物,他並不像他哥哥一般暴躁沖動,而是就像一個黑夜的豹王,注視著他們合作的全過程,而且從他眼里不時閃過的嘲諷來看,自己想要攪亂元慶國的企圖,他是一清二楚的。可是,他卻完全沒有阻止的念頭,同時也沒有推進的意思,就如同一個旁觀者般的看著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假惺惺地來用交換人質的方式,來換回在自己的哥哥呢?如果只是為了兄弟間的那種血脈親情,為什麼在事情發展之初不加以阻止呢?所以說,這里面一定有陰謀。
不得不說,再聰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時候,原因就是他們的心計太深沉,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復雜了。而曲流殤顯然也屬于那種特別工于心計的人,不然他又怎麼能在背後操縱了元武國的這場混亂後,還能從容地全身而退呢?可是後面的事,卻證明是他自己想多了。
聰明的人一向多疑,但是如果將這份多疑也運用在男女的感情里的話,那結果一般都不會以喜劇收場的,這也是曲流殤從昨天到現在還備受煎熬的原因了。他現在甚至不敢想坐在馬車里的莫落依,只好盡力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周邊的環境上。
突然,樹林里傳來的幾聲微弱的慘呼聲,引起了他的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