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契神 第一章 荒原來的美少年

作者 ︰

如果要問尤利爾大陸最危險最恐怖的地方在哪里,恐怕這世界上每一個有生命的物體都只會告訴你一個答案,那便是洛斯塔荒原的盡頭——死亡之域。

盡管千萬年來,關于此地的傳聞層出不窮,眾說紛紜,但載入史冊的唯有一則︰傳說上古神魔大戰之時,這里曾是最激烈的戰場,在此隕落的神魔不計其數,雙方元氣大傷,不得不握手言和。戰後,他們在誓約之地修建了一座聖殿,並在祭壇的中央供奉神王與魔王共同宣誓所形成的誓約之石。而這塊被後世稱為「聖石」的結晶體中所蘊含的能量將洛斯塔荒原四分之一的面積都籠罩起來,變成了任何生命體都無法踏足的禁地。

這是創世神話最終的篇章,因為在此之後,神族與魔族正式退出了這片大陸,而人類從諸多種群中崛起,成為了大陸新的主宰者。

作為神魔大戰的古戰場,洛斯塔荒原的能量構成與外界並不相同,最為神秘的死亡之域姑且不論,便是邊緣之地的神力與魔力也比整個大陸要濃厚得多。而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交織在一起的結果,一方面讓荒原成為變異種族和奇珍異寶的雲集之處,另一方面也讓它成為尤利爾大陸四大險地之首。

當然,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死亡之域的傳聞再可怕,「險地之首」的名頭再嚇人,卻也阻擋不了冒險者的熱情。一夜致富的夢想激勵著形形色色的佣兵團和探險小隊在這里進進出出、來來往往,運氣好的滿載而歸,差一點的全身而退,但最常見的卻是整個隊伍全軍覆沒。失敗者們與遠古的神魔一樣飲恨而終,共同形成了荒原中最濃厚的能量——死靈之氣。而洛斯塔荒原也由此成為了人們心目中的地獄與天堂。

縱然與外界千差萬別,但洛斯塔終究還是尤利爾大陸的一部分,其間萬物同樣遵循著天地法則,隨著四季的流轉生生滅滅。與外界一樣,冬天亦是荒原最為沉寂的時候,蘊含特殊能量的植物已經枯萎,變異種群或遷徙、或沉眠,珍稀礦石與上古遺跡也被深埋于厚厚的積雪之下,天地間空曠而死寂。

因此,對于生活在洛斯特城的人們來說,冬天是最無聊的季節。這座由冒險者營地發展而來的小城是距離洛斯塔荒原最近的人類聚居地,其中三分之二的居民都以冒險為生,隸屬于各個大小不同的佣兵團。另外三分之一的居民則以經商為業,在收購寶物的同時,也為冒險者提供他們所需要的生活物資與武器裝備。由于佣兵眾多,在第一任城主的建議下,帕維亞帝國當時的皇帝和內閣大臣們並沒有猶豫太久,就將整個城市的防守交給了洛斯特佣兵工會與帝國邊防軍共同負責。

身為帝國邊防軍的一員,費迪亞已經在這個邊境小城駐守了整整十年。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時常寫信給父母,希望他們利用職權將自己弄回帝都。然而日子一久,這位昔日曾以浪蕩聞名于帝都的貴公子在周圍狂熱氛圍的浸染下,居然也入鄉隨俗地成為了一名冒險愛好者——是的,不同于城中的其他人,出身于帕維亞帝國最有權勢的莫特家族,他的主業將永遠被束縛于仕途之上,冒險可以是他的愛好,卻無法改變他的人生。

而少年時期的費迪亞曾為自己那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人生無比沮喪,這才成天同上流社會的一些紈褲子弟混在一起,以惹事生非為生活中的最大樂趣。不過,他的全力反抗在老家主的眼中簡直像一個拙劣的笑話。這位叱 風雲的老將軍輕而易舉地將自己孫子精心準備的鬧劇一一化解,並且在他十六歲生日的那天,不顧家中所有人的懇求,把這個無所事事的闖禍精打包踹到了尤利爾大陸最混亂的地方。

到達洛斯特的第一天,費迪亞就被小城的荒涼和居民的粗鄙給驚呆了。從前,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按部就班的人生,但未來究竟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卻並不明白。可是身為豪門子弟,不論再怎麼叛逆,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來到這樣一個彌漫著血腥與暴力的世界。

格格不入!他懷著這樣的念頭淚流滿面地懺悔著自己的愚蠢,在一封又一封家書中苦苦哀求至親之人將自己拯救出去。可是家主的權力在家族之中是至高無上的,控制了帝國兵權的莫特將軍更是族中有史以來最有作為的首領,他的決定,誰敢反對?可憐的小家伙甚至連自己的流放期限都不知道。

在自憐自哀、自暴自棄的心情下,費迪亞前往佣兵工會發布了一個任務,希望有人能帶他進入洛斯塔荒原,酬勞便是他手上的那枚鑽石戒指。戒指本身雖然談不上什麼奇珍異寶,但在平民眼中還是相當貴重的,何況城中大部分的佣兵團原本就以去荒原冒險為生,加上費迪亞的真實身份並不為人所知,因此,尤利爾大陸三大佣兵團之首疾風佣兵團的洛斯特分團在例行探險中順手捎上了這個弱不經風的少年。

事實上,對于費迪亞來說,這是一個賭博,在他看來,如果能平安歸來,就意味著上天要他在洛斯特好好呆著。如果失敗,也無非就是死在荒原里,剛好結束他那了無生趣的人生。然而,在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後,他卻意識到,即使未來了無生趣,他也希望能夠好好活下去,認真對待每一天。也許這一次破罐子破摔的行動無法改變他那已被規劃好的人生,但不管怎麼說,它至少改變了他這個人,並且將他引上了冒險的征途。

十年的時間里,費迪亞從一個身嬌體弱的貴族少年,成長為一名身手不凡的武者;從一個帝都街頭的浪蕩公子哥,變成一位沉著冷靜的邊防軍指揮官。在他漸漸嶄露頭角的時候,一紙調令傳來,他被調往帝都,擔任宮廷近衛軍的衛隊長。這意味著,莫特將軍對他的懲罰結束了,然而他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從前想象的那樣高興。

站在洛斯特城的城牆上,費迪亞有些惆悵,他遙望著那無垠的曠野,輕輕地嘆息,自己終究還是融進了這個世界,盡管他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根本無法留下來。該回營地收拾行李了,他這樣想著。可正當他準備轉身的那一瞬間,一個突然出現的黑點卻打破了眼前那死寂如末日般的畫面。

黑點從視野的盡頭緩慢靠近,費迪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在這城中駐守了十年,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敢在冬天進入洛斯塔荒原。

各個佣兵團在八月底就開始陸續撤離荒原,因為從九月中旬至十月末這一個半月的時間里,包括洛斯塔荒原狼在內的諸多變異種群會大規模向周圍的山地和森林遷移。所有接近獸群的生物都會被撕得粉碎,成為它們預備過冬的食物。而進入十一月,荒原上的死靈之氣則變得異常濃重,甚至凝結成灰色的霧,它所籠罩的地方,沒有生命能夠存活。當地面上一切生機都消失的時候,洛斯塔荒原將迎來長達兩個月之久的冰雪期。

從洛斯特城望去,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仿佛世界的盡頭般讓人顫栗。可想而知,如果這世界的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個活物,該是怎樣讓人震驚的場景啊!

費迪亞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黑點,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畢竟在他的認知里,能夠在十二月里從洛斯塔荒原出來的物種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過了很久,黑點終于停了下來,透過望遠鏡,他驚訝地發現,那居然是個人,一個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人。

費迪亞來不及感嘆,立刻叫上幾個衛兵,騎上獅鷲就朝城外飛去。待他踏上地面,飛舞的雪花已經蓋住了那個人。他迅速地將那人身上的雪清理干淨,頓時,一張漂亮得無法形容的臉映入眼中。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雙目緊閉,面色蒼白,頭發則是帕維亞帝國里極為罕見的黑色,而他所穿的黑袍也彌漫著古怪的氣息。

過了好一陣子,費迪亞才從愣怔中回過神,慌忙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謝天謝地,還活著!慶幸之余,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年,接著沖剛剛趕到的衛兵大聲喊道︰「快去找撒西爾!」

撒西爾是洛斯特城主的兒子,也是城中醫術最高明的人。听了衛兵的話,他同樣覺得難以置信,這個時候從洛斯塔荒原中出來的,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鬼。

「別出什麼問題才好!」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乘上衛兵的馴鷹火速趕往邊防軍的營地。

一進營地,一片喧囂迎面撲來︰

「听說費迪亞大人剛剛抱進來一個人,真的假的?」

「真的,我親眼看見了。」

「嗯,我也看見了,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嘖嘖,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

「可那個孩子好像是黑頭發啊,明顯不是我們帕維亞的人。」

「而且還是從荒原里出來的,恐怕有古怪。」

「就是就是,搞不好是魔族!」

「你別胡猜,魔族不是早就退出大陸了麼,這幾萬年來,誰見過魔族?」

「那你說那個孩子會是誰啊?」

「我怎麼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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