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瑟希斯是神明(應該是,雖然她完全不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麼神),而這神明如今成為了她的僕人,但霸道的主從契約卻絲毫沒有改變她是凡人的事實。再月兌胎換骨,她依舊是,也只能是一個渺小的人類!她怎麼會,又怎麼可以在潛意識里就認為自己已經無所不能了呢?
無所不能的始終是瑟希斯,而不是她!
眼下,瑟希斯還遠遠不能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然而,即使有朝一日,他能夠完全擺月兌封印的桎梏,也絕不會成為自己的倚仗。
原因很簡單,想要復仇的人是她,想要改變命運的人是她,想要踏上那無人可及的至高處的人還是她!
既然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洛緹斯一個人的願望,那麼也唯有她洛緹斯一個人才能達成!
因此,縱使瑟希斯再強大,縱使瑟希斯迫于主從契約不得不听從于她,但也絕不意味著可以將一切煩惱統統拋給他,自己從此便高枕無憂,只需坐等餡餅從天而降,直直落入她的口中。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更何況,自身沒有強大的能力,又怎能駕馭更為強大的神明?
如果說,昨天,少女洛緹斯獲得了自我,獲得了身份,獲得了目標。那麼今天,她得到的則是意志。而這一點,才是讓一切傳說得以誕生的土壤。
女孩望著眼前這家不起眼的小店,如果說之前她站在門口,還只是處于猶豫當中的話,那麼此刻,卻有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驅使自己走進去。
洛緹斯的沉默讓費迪亞很擔心。作為一個完全被好友剝奪了「人體改造計劃」一事知情權的人,他從第一眼看見少年倒地的那刻起,就有些魂飛魄散——雪地初遇真是給我們的指揮官大人造成了太大的陰影。
在他看來,洛緹斯的命是他和撒西爾費盡千辛萬苦才救回來的(指揮官大人,您是不是忘記一件事情了︰少城主大人還沒動手,你倆的心肝寶貝就已經醒了!千辛萬苦完全是你倆的腦補,好伐!),而他的健康是依靠他和撒西爾精心照料才恢復的(請注意,這依然是指揮官大人的腦內小劇場!)。
要知道,他們是歷經了多麼痛苦的掙扎,下了多麼巨大的決心才終于同意讓小家伙今天出門的啊!為此,他們甚至動用了這麼多護衛,但其結果卻是讓嬌弱的保護對象生生倒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所有的護衛,包括他自己,居然完全沒能阻止!
所以,除了對洛緹斯的擔心,指揮官大人的心里還有憤怒,對肇事者的憤怒,對護衛的憤怒,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憤怒——站在少年身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洛緹斯的恍惚,以及遲遲不語,將費迪亞心里那萬千的情緒撩撥地越來越瘋狂,他幾乎想不顧一切地將小家伙帶離這危機重重的外界,再也不放他出來,太煎熬!
好在此時,洛緹斯終于結束了與瑟希斯的溝通,並且將自己的雄心壯志又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因此,也就終于能騰出心思來關注這慘不忍睹的現實世界。
而正當她剛打算順從自己內心的渴望沖進面前的小店時,就被費迪亞那張扭曲的臉給嚇到了——後者雙目赤紅地瞪著她,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活活吞下去一樣。
「費迪亞,你怎麼了?」
洛緹斯不安地沖著眼前人揮了揮手,試圖喚起他的注意力。
然而,指揮官大人尚未回應她,一陣狂風又從她身後刮過。
就在洛緹斯欲倒未倒之際,費迪亞一把將她攬在懷里,接著一個伶俐的轉身,便輕飄飄地化解了危機——這一次可比上一次凶猛了無數倍。
那道狂風微微地怔了怔,低低地道了聲歉,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那道尚未閉合的通道疾馳而去。
一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讓費迪亞那顆原本就如同一座活火山一般的心,終于迎來了噴發的契機——前面那次失誤已經讓他很懊惱了,偏偏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竟然又踫上了第二次!
更何況,他已經在洛斯特城呆了整整十年,而距離接到命令升任邊防軍在此地的最高負責人也已過去了五年。因此,在這麼個邊境小城里,他完全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認識他的人絕對比他認識的人要多得多。
如果說第一個人沒有看清前路便狂奔而來,費迪亞還可以理解,畢竟那個時候,他的頭是朝後擰著的。但剛才的那個人,明顯看見了他的臉,居然也就這樣直直地沖上來,直直地沖過去,停都不停,以至于他一時之間竟然沒能反應上來——他真的不能相信在洛斯特,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沖撞他!而他更加不能相信的是,于此之後,那廝更是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攔住他!」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麼?指揮官大人內心的怒火節節升高,恨不能從嘴里噴出火星子來。
他的一聲令下,讓又一撥護衛懷揣著強烈的不安飛快地離去,且將停下來圍觀的群眾重新攪動起來。
費迪亞的憤怒愈演愈烈,著實叫洛緹斯有些束手無策。盡管她沒有以前的記憶,但仍能感覺到自己是多麼地厭煩這樣的場景——她拙于應對任何人的激烈情緒,不論是高興的,還是悲傷的,或者如同此時那樣的蓬勃怒意。
感情上,她很想自顧自地走開,但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因為眼前那個人生氣是為了她,擔心是為了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如此冷漠。于是,她只好再次沖他微笑,希翼對方能夠安靜下來。
洛緹斯的微笑是如此地無奈,眼中甚至流露出隱晦的祈求。這從未有過的表情,像一盆冰水,將那火山之上的烈焰生生地澆滅了。
「對不起!」費迪亞認真地道著歉,他以為是自己嚇到了那個柔弱的小家伙,但又隱隱覺得興許不是那麼回事。不過,道歉總是沒錯的,畢竟他還是讓少年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