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與其說亞修舍棄了自己成為一流武者的希望,倒不如說,是他選擇了成為能夠拿捏住所有一流武者的那個人——這個原本看上去如同紙上談兵的可能性,在他那詭異能力的幫助下,輕而易舉地成為了現實。
于是,這只生性討厭的黑羊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昂貴而高端的品牌之後,理所當然地被整個家族重新接納了——熱情地!
遇上那把匕首的時候,亞修還很年輕,比洛緹斯還要年輕。當然,也還沒能像現在這般技藝嫻熟。他看不出它的好壞,只是憑借自己的天賦斷定那絕非凡品。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寄售者的請求,只為探尋出其中的奧秘。
很多年過去了,當時的小小少年早已成長,甚至成熟,不止在身體和心智上,也在技藝上。可他始終沒能找到那把匕首的不凡之處。非但如此,年復一年,亞修經手過的武器換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那把烏黑的匕首始終呆在店鋪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而無論武藝多麼高超的人都不曾多瞧它一眼。
他原本以為這把匕首會在店里陪他到白發蒼蒼,到生命消逝。因為看上去,不論是它,還是他,都沒有遇上知音的可能。
然而,今天卻有人一進店門,什麼都不關注,全副心神只為它。
亞修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的一幕,心里充滿了感傷︰那把毫不起眼的匕首終于等到了自己的知音,那麼自己呢?這樣的容貌,這樣的脾性,這樣處處不討喜的自己,可曾有人認真地看過一眼?哪怕只一眼?
洛緹斯凝視著那把匕首,一動不動地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中。她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把匕首,不論是在她自己的記憶,抑或是洛提亞的記憶,甚至是瑟希斯那信息量龐大到足以讓人發瘋的記憶里,統統都沒有這樣平凡到無法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武器。
可盡管如此,她仍然覺得那匕首的氣息很熟悉,或者說,太熟悉了,熟悉到讓她能夠無比肯定自己曾經遇見過,不論是在誰的記憶中。
她甚至毫無道理地相信,正是因為這把匕首的召喚,自己才會莫名其妙地在這家小店的門口停下腳步。也同樣是這把匕首的召喚,讓指揮官大人費盡唇舌,卻始終無法打消她渴望進來的沖動。
關于這種異樣情緒之所以產生的原因,洛緹斯真的非常好奇。她原本打算向瑟希斯咨詢一下,畢竟,想要在如此龐雜的記憶里,找到一把不起眼的匕首,這原本就是人力所不能及的。而自己最大的優點便是擁有自知之明,因此,即使自己剛剛才下定決心不將那強大的神明作為倚仗,可也絕不會為了逞強而逞強——她的意志是為了成就自己,而非折磨自己。
不過奇怪的是,那個嘮叨到聒噪的僕人自從一進店鋪,就再也沒發出過半個音節,不論她怎麼呼喚,都得不到任何回應。除了猜測那傲慢的家伙是在忽然間被逼進入聖石休眠之外,這個有史以來最為憋屈的主人已經找不出其他任何能夠解釋眼下這種情形的可能性了。
盡管自己已經失去了立刻獲知這把匕首來龍去脈的途徑,但渴望擁有的心情卻愈演愈烈,讓一向自持的少女幾乎無法控制。
她忍不住將匕首拿了起來,想要細細端詳。然而,正當她的指尖踫到刀柄的一剎那,一道白光一閃而逝。那亮光是如此地微弱,幾乎無法被人類的肉眼所察覺。如果不是自己的感官已被大大加強,她同樣也不會注意到這異常的情景。
不過,在場的三個人當中,察覺出異樣的不止是洛緹斯,還有那個冰山一樣的店主——後者變得更加激動,幾乎要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來。
這時,費迪亞那腦內小劇場里最為囧囧有神的一句台詞堪堪傳入他們的耳朵,害得兩人一陣哆嗦,被迫從神情恍惚的狀態中退出來。
亞修重新跌回了椅子,而那把匕首也不出所料地從洛緹斯的手中滑了下去。
沐浴在男女主角那充滿震驚的視線中,費迪亞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的氛圍並沒有泛起任何桃紅色的氣泡。他張了張口,試圖解釋一下,但又覺得無從說起,于是只得發出「呵呵」的傻笑聲,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盡管被嚇了一大跳,可不論是洛緹斯,還是亞修,都不打算繼續理會抽風的指揮官大人。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知道它?」
先出手的人是亞修,畢竟,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知不覺間,這冷冰冰的家伙已經對此投入了太多的情感。因此,比起洛緹斯,他對于這把匕首的好奇更甚,受到的沖擊也就更大——盡管他看不見那轉眼即逝的微光,卻能感受到那匕首之上的能量異常,而這是他從未遇到的情景。
所以,亞修堅信眼前的那個人必然知道匕首的秘密。即便不知道,也應當能夠解開。雖然他無法確認真相到底會在何年何月顯現出自己的痕跡。
洛緹斯這才看清楚自己身邊的人,但她有些疑惑︰這就是費迪亞口中的怪人麼?怎麼同他說的不太一樣呢?臉上的表情要多復雜有多復雜,可一點兒也不像冰山呢。對了,他應該能看出來自己並非武者,怎麼沒有將自己趕出去?
「對不起!」少女下意識地道著歉。
在她看來,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拒絕的人,卻仍然不顧主人的想法,貿然上門,這一舉動實在是很失禮。
「為什麼這麼說?即使你不知道,也不需要道歉。」
亞修覺得很奇怪。當然,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定下過一堆莫名其妙的規矩,自然也就無從猜測對方的想法。
「額,我只是想說,我不通武藝。我知道不顧您的規矩貿然上門打擾,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只是,我實在是控制不了自己,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呼喚我。」
少女認真地說著,那雙宛如最深沉的夜一般漆黑的眼楮流露出無比誠摯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