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這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尊’,你既然強過我,那麼向你低頭也不是什麼恥辱的事情。只不過,你這麼強悍,根本不需要我的護衛,我……」
蘭斯越說,聲音越低,到了最後,已是幾不可聞。
年輕人以為最後的話,誰也不可能听見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口口聲聲稱為怪物的那個家伙,真的是個怪物。
而這個小怪物真一臉錯愕地回想著剛才听到的話︰「……你這麼強悍,根本不需要我的護衛,我,那麼,我又該怎麼辦?」
她正想下意識地回答︰「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卻在即將月兌口而出的瞬間,明白了對方真正的意思——既然你根本不需要我的護衛,那我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跟在你身邊?
「成為我的劍吧!」
很久很久以後,少女洛緹斯仍然沒有弄明白,自己彼時究竟為什麼會忽然冒出那樣一句話——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可惡!!!
都是月亮惹得禍(姑娘,有月亮神馬事兒啊,那明明是大中午好伐!這完全是赤果果的遷怒!)!都是森林惹得禍!都是戰斗惹得禍!
對了,肯定是因為自己經歷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戰斗之後,精神太亢奮了,所以才會做出那種有悖于自己本性的舉動。
要是沒有那場戰斗,自己根本不可能會主動要求對方成為自己的劍——當初撒西爾都下跪發誓了,自己還不是因為嫌麻煩斷然拒絕了麼!
可惜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這不,年輕人原本黯淡的眼楮里忽然迸發出來的奪目神采把正被自己那突如其來的念頭震驚到的小姑娘又狠狠地震驚了一回。
「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哦!」
蘭斯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讓正在暗自懊悔的洛緹斯終是沒能說出反悔的話。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又讓她開始懊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一時心軟——前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膝跪地,並且當著在場數百人的面,聲音洪亮地念起了效忠誓言︰「諸神在上,我蘭斯•亞格在此立誓,願成為洛緹斯•拉斐特的劍,畢生任其驅使,絕無怨尤,永不反悔!」
自與荒原狼的戰斗以來,美少年原本就是全場注目的焦點,更何況蘭斯鬧出來的動靜這麼大,驚動所有人簡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過,大家好像一時半會兒都沒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反應略略比其他人要快上一些的洛斯特分團的成員們,心情卻十分復雜。畢竟,蘭斯對美少年的特殊興趣在分團之中已是人盡皆知,完全不能稱之為秘密。但他們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的同伴居然已經著迷到這個地步——盡管蘭斯閉口不提自己的家世,可是單單憑借這年輕人的行為舉止(與洛緹斯相關的部分可以略去不提,那時的他不是正常狀態),氣度,武藝,以及周身的配飾,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的出身必定不凡。可這樣一個世家子弟居然願意舍棄掉家族的一切去侍奉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他該不是瘋了吧?
鑒于眼前的場景太難理解,佣兵們不知不覺中又開始了自己的茶話時間。
「不過說起來,好像以前也听過類似的傳聞啊。」
「嗯,是的呢。據說少城主大人曾經在洛緹斯少爺面前下跪宣誓,但是被洛緹斯少爺給拒絕了。」
「什麼?少城主大人?」
「不可能吧?那可是少城主啊!」
「嗯,這個傳聞我也听說過。之前還以為是謠言,不過看眼下這情形,恐怕是真的了。」
「誒,怪不得劍聖大人要收洛緹斯少爺為徒啊,搞不好就是怕少城主大人不死心,特意絕了他的念想吧。」
「嘖嘖,洛緹斯少爺的魅力真不是蓋的,前有指揮官和少城主大人,後有冰山美男和蘭斯,這麼多貴族子弟都成了他的俘虜……」
「唉,可是洛緹斯少爺自己也很厲害嘛,我也好想成為他的劍啊!」
「哈,得了吧你,就你那兩下子,就算宣了誓也只會成為洛緹斯少爺的累贅,到時候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
「嗚嗚嗚,你歧視我……」
「不過,洛緹斯少爺連少城主大人都拒絕了,估計也不會接受蘭斯的效忠吧?」
「嗯,很有可能。」
……
正當眾人屏住呼吸,靜待下文之際,他們口中的話題人物卻自顧自地走了神。
洛緹斯走神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只是誰都不能預料到而已——她是第一次听見有人當面叫自己洛緹斯•拉斐特。
既然擁有洛提亞的記憶,那麼這具身體所從屬的家族,少女當然不會不知道。只是,自打出生起便處于逃亡狀態的家庭並不可能使用自己的真實姓名,因此,洛提亞和她的家人們一直都在各式各樣的假名中間轉換著各自虛擬的身份與人生。
久而久之,前者對于自己真實的姓氏倒有些陌生了。如果不是天天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那個從來都不曾有人叫過的名字,恐怕就連自己都會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吧。
而對于洛緹斯來說,她在記憶一片空白之時就已經替自己換了一個新的名字,如果不是實在無法逃開,她未必不會替自己換一個新的人生。那麼,代表著這具身體真實身份的名字——洛提亞•戈藍,也並不是不能舍棄的東西。
只可惜,即便她想舍,這具身體的仇人卻不會簡簡單單地說一聲︰「好啊!」,便從此放下過去的恩怨情仇與利益糾葛。所以,可憐的小姑娘仍然必須頂著這個姓氏,甚至于這個名字,在這個世界繼續走下去。
當然,就算洛緹斯已經屈從于命運女神的安排,自心底接受了這個不太美好的人生與疑團重重的身份。但「戈藍」這個姓氏即便是在整個帕維亞帝國的範圍內,還是太罕見了,罕見到她不得不效仿自己的前任,將名字繼續隱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