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一成不變,人影兒還是半個也無,當然,餓了也仍舊要吃干糧,雖然小姑娘此時此刻一點兒都不餓。
既然不餓,既然身體中那莫名其妙的饑渴暫時得到了滿足,那麼即便離開結界的可能性看起來再遙遠,也仍然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于是乎,洛緹斯站起來,拍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四處望望,憑著直覺抬腿就往某處走去。
事實上,在這四周景色全然不變的情況下,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憑直覺,往前,再往前。而此刻,她的直覺仿佛又強烈了不少,自然也就沒有不從的道理。
少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因為不餓,不疲憊,也沒有往常會泛起的無聊之感,所以她就這樣一直一直往下走。
最終前方出現了一片陰影。
小姑娘停了下來,看了看那片陰影,並沒有流露出什麼激動莫名的情緒。「久行沙漠逢綠洲」這種比喻,雖然很貼合實際,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歡欣雀躍以示慶祝。何況這渺無人煙的地方,也沒有誰來分享這種喜悅。因此,少女只是怔了怔,便繼續她的旅程。
當那片陰影完全暴露于眼前時,洛緹斯的臉上終于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那是座祭殿,那是一座讓她感覺很熟悉的祭殿,因為眼前的那座祭殿和死亡之域中供奉聖石的祭殿幾乎一模一樣。
說是幾乎,其實並不準確。這座祭殿單從外觀來論,與死亡之域中的那座沒有任何區別。而兩者之間的差別也僅僅是氣息的不同。前者透著寧靜平和之意,後者則是陰冷可怖。但有一點確實相同的,那便是死氣。這種隱隱約約透出來的死氣讓小姑娘感覺很不舒服。而且不論兩座祭殿周圍涌動的能量有多充沛,都無法抹去這種違和感。
洛緹斯不明白,傳說中,神魔大戰之後所立的那座祭殿為誓約之地,理當屬于尤利爾大陸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是,眼前的這座建築物如此相似,又是為什麼呢?
不過,疑惑歸疑惑,同樣的形制想必代表了同樣的分量。只是關于此地的傳說不曾留下來吧,小姑娘這樣想著,毫不猶豫地踏進了殿內——一如當年,洛提亞踏進死亡之域那樣堅定。
不過洛提亞當年是抱著與神契約的念頭進入那座祭殿的,所以她眼中能看到的只有供奉在祭壇上的聖石。而眼下,洛緹斯只不過是想看看,因此最先吸引她的便是整個大殿那無處不在的圖案,或者說文字。而當她仔細觀察之後,驚訝更盛——那些圖案竟然和她烙在荒原狼額頭上的銀色印記非常相似。
這種相似指的並不是線條本身,而是圖案中的意味。正是這種難言的意味,讓少女確定了這座祭殿確實與神族有關。
當然,即便洛緹斯能肯定這一點,也不代表她能解開其中的奧妙。所以震驚之余,她倒是非常干脆地放棄了繼續打量的念頭。而一旦注意力從這些無處不在的圖案上移開,她自然也就看到了正中央的那個祭壇,以及斜插在祭壇上的劍。
那把劍通體銀灰,但從形狀上來看,卻非常秀氣,比亞修特意給她打的那把長劍還要秀氣,完全不像是尤利爾大陸的劍士會選擇的武器。
洛緹斯看著那把古意盎然,卻又沒有什麼能量波動的武器有些發愣。此時此刻,她忽然想起了關于奧德蘭森林的傳說。大陸上人人都以為這片被生命女神眷顧的地方之所以能有如此濃郁的神力,是源自于月復地之內的一件神器。
雖然對于普通人來說,大陸的傳說永遠都是傳說,但對于洛緹斯卻並非如此。至少,那個關于死亡之域,關于聖石的傳說,是得到了她親身驗證的。所以,她總是樂意對這些歷經千萬年時光沉澱下來的故事抱著非常積極的看法。
然而,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些呆滯了。原來這月復地之內真的有神器麼?可是這樣一把毫無能量波動的的銀劍真的會是神器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奧德蘭森林里的神力到底從何而來?
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後,小姑娘終于覺得有些異常了。因為那把銀劍雖然沒有能量波動,但自己的身體有。也不單是身體,就連她身上的那把神秘的匕首,此時此刻也有些躁動。
難道這把劍與自己有關麼?還是說這把劍與聖石有關?甚至于,這把劍也許還與那匕首有關。
身體和匕首所發出的信息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去拔起它!這是它們共同的願望,而這種願望很強烈,即使是之前身體對于能量本能的渴望也遠遠不及它。
這種強烈,即使是洛緹斯也無法抵擋,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行。
少女緩步走向祭壇,非常認真地看了一眼那傳說中的神器之後,便輕輕地握住了劍柄。
據說神器是凡人無法觸踫的,而歷經千萬年的劍,想必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拔起來的。按照傳說,不論是神器也好,神獸也罷,只有命定之人才能成為它們的主人。
然而此時此刻,少女卻什麼也沒想。她沒想過自己是不是能拔起那把劍,也沒想過萬一拔劍不成,是不是對自己會有什麼損傷。她只是遵從了縈繞于自己周圍的聲音,僅此而已。
于是,她也就那樣輕飄飄地拔起來了那把似乎身價不菲的銀劍——沒有光芒大盛,沒有錚錚劍鳴,至于風聚雲集,天生異象什麼的,那就更沒有了。甚至連洛緹斯在亞修的店內第一次觸踫到那把烏黑的匕首所捕捉到的那一抹光芒,都沒有。
一切是那樣的安靜。當然,這古怪的地方原本就很安靜,安靜到連生命的呼吸都听不到。
而直到小姑娘把那把秀氣的小劍拿在手中之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沒有遭遇到任何阻力,就那樣輕而易舉地把這傳說中的神器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