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早說過,洛緹斯的身體在人類當中是個特例中的特例。她看得比別人遠,跑得比別人快。而她還是劍聖唯一的徒弟,一出手就打敗了兩頭荒原狼。這樣的人,在外界已經是極厲害的高手了。可是那個笑得人畜無害的皇子殿下卻連著兩次讓她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這真的可能麼?
莫非他這些年真的是隱藏在神殿里,接受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教導?可是帕維亞這個地方本就是個能量真空帶,以劍士為最尊最強的武力。即便是神殿,也多仰仗劍士的護衛,而不是像其他國家那樣,擁有奇奇怪怪的秘術,以及借此而衍生出來的對普通民眾那強大的精神控制力。
簡而言之,帕維亞帝國的神殿只是代表了帝國對于宗教信仰的一個態度,但它本身還並不足以構成一個強大的勢力。因此,帝國的神殿說到底其實還是需要依附于王權而存在,其權威在世俗的影響力自然也是有限的。
這樣普通的神殿真的能夠培養出一個能與自己不相上下的人麼?對此,洛緹斯很懷疑。然而再懷疑,她也不會輕敵,因為再強大的人,若是輕敵,便是自尋死路。她可不會干這麼愚蠢的事兒。
也正是因為不輕敵,所以少女無視對方偷襲在前,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一邊和對方廢話的同時,一邊等待著某種神秘的殺招。依她的理解,自己身體原本就遠超于常人,加上又是劍聖唯一的徒弟,單憑這兩點,在這個以武技為力量的國家,普通的年輕劍士應該是不足為慮的。
而眼前的這位三皇子殿下又早早看到了自己輕易擊敗荒原狼的全過程,若是沒有倚仗,怎麼可能會這樣輕松自在地與自己閑話?要知道,就連蘭斯那個心高氣傲身手不凡的家伙也生生被自己震住,這個養在神殿里的金枝玉葉竟然敢單槍匹馬與自己為敵,沒有些許本事是絕對不可能。再說,他能進這結界,本身就已經足夠古怪了,真是由不得自己不謹慎呢。
眼見洛緹斯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只是稍稍詫異了一下,並沒有流露出什麼震驚的表情,那位傳聞中的三皇子殿下顯得非常開心。于是他笑眯眯地加了一句︰「洛洛,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你。」
「洛洛」這個異常親昵的稱呼由一位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喊出來自然是別有一番嬌憨的味道,可是讓眼前這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這麼一喊,就顯得非常肉麻了。這滋味,就連一向淡定的洛緹斯也有些吃不消,更別提人家這叫得還一聲比一聲高興。
不過,郁悶這種情緒並沒有折磨小姑娘太久,因為對方在說完那句「不會看錯你」之後,立刻以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欣賞——那位身份尊貴的客人沖著洛緹斯遙遙一指,頓時,一團純白的火焰立刻撲了過去,竟是像箭一般飛速。
這種景象在帕維亞帝國的很多武者們看來恐怕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因為除了少數實力非常強悍的高手之外,絕大多數的武者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國家,而境外的那些術者又不願意涉足這個自己很難發揮實力的地方。因此,即便大部分武者對于術者這種職業的作戰方式有所耳聞,但總歸與親眼所見是不同的,更何況是戰斗呢?
而對于洛緹斯來說,縱使她在瑟希斯的記憶庫中見過更匪夷所思的手段,可當這些手段憑空出現于眼前時,她還是有那麼一絲恍惚。
當然,再恍惚,她也本能地感受到了那團火焰之中所蘊含著的強大力量。面對這種不曾親身驗證過的力量,硬接顯得太不明智了。所以她想也不想,再度以自己精妙的步法避開了。而那團純白的火焰一往無前地撞上了祭壇,頓時將看上去堅硬無比的地方融出了一個大洞。
洛緹斯雖然面不改色,但心里還是難免震驚了一下。當然,這點手段比起她見過的記憶碎片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可是也架不住第一次見哪。
連著兩次失手,並沒有讓皇子殿下的心情受到什麼破壞,他甚至還有閑情吹起了口哨。而這絲毫不把對戰當回事的作派同樣體現在他的語言中,因為這位殿下居然又開始聊天了︰「洛洛,你避得真快!要知道,我這一招,就連護衛神殿的武者都朵不開呢。啊,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可是最像死神的人,神殿里的武者恐怕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這一番不知褒貶的話,由這笑容滿面的年輕人說起來倒是更平添了幾分不明的意味。說褒吧,感覺好像又不全是那麼回事兒,說貶吧,可那一臉真心實意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過不論褒貶,都沒有在洛緹斯的心里激蕩出什麼了不得的情緒。只是在「笑」這件事兒上,連撒西爾都不如她,眼前那人又怎麼比得過?何況拜瑟希斯那個坑爹的幻術所賜,自己不得不戴上了那個「親切」的面具,日子一久,難免就學了些虛偽的本事。既然對方暫時罷手,只以這姿態相待,自己少不得也得給人些回應不是?
于是,咱們的美少年也笑,笑得那真叫一個如沐春風,簡直能讓枯木逢春,老樹開花。這陣輕柔的春風中,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也拂過了對方的耳廓︰「是啊,若非如此,殿下又怎會想要小民做侍衛?不過,打算讓死神來做自己的侍衛,殿下的膽色果然不同常人。」
「哪里哪里,我只不過是被洛洛你的風采所傾倒,忍不住想親近親近罷了,‘膽色’兩個字倒還真不敢當。」
這位從來不曾出現于人前的皇子殿下對于肉麻的話完全是信手拈來,臉色竟是半分難為情的樣子也不曾露出來。然而還不等洛緹斯接口,他話題一轉,生生扯到了別處︰「你可知這森林里的異變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