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達現在很郁悶,非常郁悶。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家殿下在自己眼前越走越遠,卻一步也不能跟過去。
早上,他家殿下忽然說要打獵,他頓時就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好像今天會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但他沒法解釋這種莫名其妙的預感,所以只好老老實實地通知維特城的城主,讓他把牢房里的死囚都放出來。
事實上,他家殿下的這個嗜好在拉格爾帝國的上層貴族里完全不是個秘密。雖然也有人覺得這種愛好過于殘忍,可是人家挑的人本來就是死囚,很多正義一點的話似乎就沒有了立場。何況這個人還是皇帝陛下的親弟弟,更何況,人家在戰場上模爬滾打的十年。于是,很多不合理,不合法的事情,在這樣顯赫的背景之下,不知不覺就打上了「理所當然」的標簽。
關于親王殿下的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是太小的愛好,維特城的城主當然也是聞名已久。只不過,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但這完全不妨礙他迅速地接受,並習慣這件事兒,所以他很快地就把親王殿下要求的東西給帶了過去。是的,那些死囚不論在誰眼里,都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他們也的確很快就要告別這個身份。
親王殿下偶爾也會邀請這些獵物的提供者一起參與到這項娛樂當中去,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強悍的心靈去進行這樣無意義的殺戮。對于這些上層貴族來說,可以黑暗,可以血腥,但自己的雙手還是不要那麼直接地沾染鮮血比較好。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自有他們馴養的人去施展,而自己,還是要保持一個高尚、正義、優雅的形象。所以盡管明面上,他們並不會對那位親王殿下的愛好指指點點,可內心卻是不以為然的,因為這位殿下所做的一切並不符合一個貴族的審美情趣。
唉,果然,還是那個人生的兒子啊,嘖嘖!最後的最後,他們總是這樣感嘆著。
這種想法在那些上層貴族之間屬于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身為親王殿下護衛隊的隊長,巴爾達當然也很清楚。他能肯定那些貴族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自家殿下,只是,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卻怎麼猜也猜不透。不見他動怒,也不見他報復,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自顧自地生活與享樂。唉,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只能是一個護衛,而殿下卻是殿下的原因吧。
在維特城主的眼中,巴爾達看到了同樣的東西。于是他有些惡意地說︰「殿下讓屬下邀請大人一起參加狩獵,不知道大人肯不肯賞臉?」
而那個渾身上下圓得像個氣球一樣的中年人,果然變了臉色,連連推辭。說自己身體不好,說自己不擅騎射,總之一句話,他不去。
巴爾達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那人找了無數個借口溜走,最終冷哼了幾聲,才去點貨——雖然是死囚,但挪作他用,也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他家殿下出手又大方,這才給了那些本質上既虛偽又怯懦的權貴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機會。不要說是親王殿下殘暴,不要說自己是迫于無奈,事實上,這種簡直稱得上是空手套白狼的生財之道,有幾個人不想要?
維特城緊挨著奧德蘭森林。雖然這片最受生命女神眷顧的地方被拉格爾和帕維亞一分為二,但奇怪的是,前者境內的物種分布和後者簡直是天壤之別。奧德蘭森林雖有險地之稱,但冒險者們都知道,真正的險地是帕維亞境內的那一半。同樣的,真正能讓他們趨之若鶩的,也是那一半。
而拉格爾境內的這一半雖然比普通的森林要危險,但相比帕維亞來說,簡直溫和得不像話。這里有神力,也有藥草,只不過既不濃厚,也不珍稀。至于動物麼,這半邊森林里幾乎都是普通物種,偶爾有幾只變異物種也多半是從另一半閑逛過來的。
對于一個既沒什麼風險,又沒什麼收獲的森林,冒險者們幾乎沒什麼興趣。這直接導致了普通居民在維特城的主體地位。既然缺少武力,那麼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斗毆事件就少多了。自然而然地,這里的治安也就沒有奧德蘭和洛斯特那麼混亂了。而維特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也就使得這個邊境小城在拉格爾所有的邊境城鎮中,是個不折不扣的異數。
如此安逸的地方還能稱得上是邊境麼?巴爾達有點無語,別處邊境城鎮的死囚多是鄰國派來的奸細,或者殺人越貨的惡盜。而自己眼前的這撥人,所犯的罪行大多是偷竊,,諸如此類。以至于,他忍不住懷疑維特城里根本沒有什麼死囚。而面前的所有人都是那個圓滾滾的城主大人臨時湊出來的。只不過,這一個兩個看上去都不太健康的樣子,恐怕滿足不了他家殿下的興致啊。
猜測歸猜測,他也沒有辦法,畢竟這些人可不是他自己親自挑選的,就希望殿下在這偏僻的小城里別太挑剔。
可惜是的,他家殿下盡管從頭到尾什麼話都沒有說過。但單從那興趣缺缺的表情,也能看出來他有多麼的失望。好在人群中還有那麼幾個身手矯健的人,能夠在這位親王殿下隨便拉扯的弓箭中一直逃下去。否則,他都不知道一會兒回去怎麼面對他家殿下那欲求不滿的眼神了。
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即使是那幾個人,也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恐怕這場狩獵馬上就要結束了吧,可瞧那天光,還不到中午呢。
巴爾達心情忐忑地跟在那個懶洋洋的身影後面,而他身後的一堆人也都有氣無力地去追那最後一個獵物。這一次打獵從開始到現在都彌漫著無聊的氣息,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是快點結束好,還是慢點結束好。
忽然間,遠處閃出了一個人影。那最後一個獵物逃亡的方向,于是,巴爾達就看著他家殿下漫不經心地抬起肩,拉開弓,射出箭。
然後,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