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嗎?」。他說。
惟娉以為他在問她是不是喜歡這塊玉佩,便道︰「喜歡。」隨即卻看東方熠笑得壞壞的,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紅了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壞蛋!」
聲音柔美,大大的鳳眼黑白分明,嗔視也變成了嫵媚的風情。
東方熠大樂,拿起那圓形的龍鳳玉佩小心地一掰,竟從中分成了兩半,他把那鳳凰的一面系在惟娉裙上的絲絛上,眼楮亮晶晶地看著惟娉道︰「這是京城有名的和家玉坊的鎮店之寶,龍鳳和在一起便是整體……我們就像這玉佩,缺了一個就不是整體。」
惟娉心里柔柔的,滿是甜蜜的幸福,情不自禁地主動投入東方熠的懷里,低聲道︰「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耀之,我好高興。」
東方熠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親了親惟娉鬢角的發。
兩人只覺得這樣溫情的相偎相依,竟是比任何語言都來得溫馨動人。
半晌,東方熠說︰「我明天要出差,平撫軍士嘩變之事。」
惟娉抬起頭︰「軍士嘩變?倒沒听父親說起過。」
殿外傳來腳步聲。東方熠放開惟娉,邊幫她正正不太端正的衣襟,邊低聲道︰「魏王打壓異己將士,激起嘩變……朝中還不知道這事,密奏先到了太子手里,太子派我帶人秘密前去……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回來。」
惟娉擔心地抓住東方熠的手,低聲道︰「會打起來嗎?」。
從開著的大殿窗子里可以看到穿著艷紫色繡白鳳大衫的宛華郡主已經走過來了,東方熠低聲道︰「沒事,打不起來。」
話剛落,宛華郡主就一腳踏進門來,笑道︰「一猜你們就在這里。耀之,濤傾在正殿等你呢。你們先走,我和娉娘過一刻鐘再走。」
東方熠知道這樣安排是為了掩人耳目,就笑著告辭出去。
一刻鐘之後,惟娉和宛華也自上車歸家。
惟娉下了車便去莊夫人處報平安,卻見莊夫人坐在一張牙腰上瓖螺鈿的檀木羅漢床上,看著一張請貼沉思,見惟娉進來,還沒等惟娉說話,便問︰「你再細說一遍當日在清溪塢太子和太子妃的行事,要說詳細些。」
惟娉心中疑惑,但見莊夫人神情嚴肅,便細細回想著一一說了。
莊夫人左思右想,覺得這局怎麼也不像是太子與太子妃設的,否則太子沒必要為惟娉打掩護,太子妃不查之下又大抓刺客……太子妃還深信惟娉十七歲前有桃花劫,自不會讓惟娉和太子扯上干系,惟娉去太子府,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便稍稍放了心。
莊夫人把手里的請貼遞給惟娉,道︰「太子妃小恙,心情不好,請你過府陪伴。明日太子府就要來接人,你準備一下吧。」
惟娉遲疑了一下,才應了。
莊夫人觀顏觀色,早發現有異,便道︰「娉娘可是有事?」
惟娉用手撫著請貼,半晌才低聲道︰「耀之明天公干出差,我想去送他……」
莊夫人一听就知道惟娉偷著與東方熠相會了,再看,就發現了惟娉裙上絲絛結著的半圓形羊脂玉佩,那玉通體白色,寶光熒熒,一看就是寶物,即是半園形,想是還有另一半在東方熠那里……卻也不說破,只問︰「可知是什麼事?」
惟娉自是不瞞莊夫人,便直言相告,最後還叮囑︰「……只是要勸著點父親,別讓父親說了出去,惹太子忌恨。」
莊夫人喃喃道︰「你父親早已經猜到,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到底是嘩變了……」心里卻轉到了別的上頭去。
東方熠要執行秘密任務,太子府就來接惟娉,此事有點巧,莫不是太子不信任東方熠,用惟娉做人質不成?
這太子,也太小心了些,東方家是親信還這樣干,只怕最後讓忠心的人寒了心……即是這樣,只要東方熠不背叛太子,那惟娉便沒有危險。東方家是太子死黨,豈有背叛的可能?
莊夫人想到這許多,嘴上卻不說,只讓惟娉收拾要帶去太子府的衣裳用具︰「明天一早送了耀之再去太子府。」
第二天惟娉剛起來,梳洗完畢,莊夫人身邊的張媽媽就引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皮白淨的漢子過來,道︰「娘子,這位軍爺說要見你。」說著便側了身子讓出那位軍士來。
那漢子施禮道︰「娘子好。小人是右翊衛上將軍的家將烏鴉。上將軍有信交與娘子。」
潘紫接了信,又交給惟娉。
惟娉卻不急著打開,而是問︰「上將軍他人在哪里?」
烏鴉道︰「回娘子的話,因軍情緊急上將軍昨夜連夜起程了,小人為給娘子送信才耽誤到現在,小人也馬上要去追上將軍去呢,娘子可有什麼話,或東西要交給上將軍嗎?小人可幫著帶過去。」
惟娉忙叫碧歡拿了昨夜做好的荷包來。天青色的荷包,上面繡著只騰去駕霧的小銀猊,里面裝著惟娉在佛前求來的護身符。
惟娉把荷包親自遞給烏鴉,道︰「一定要親手交給上將軍。」
烏鴉雙手接過,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惟娉又留用飯︰「還沒用早膳吧?在這里用了再去。」
烏鴉推遲︰「……小人已經耽誤了,再遲些怕是追不上上將軍。」便告辭走了。
東方熠就這樣走了,也沒來得及送,惟娉但覺得缺了點什麼,做什麼都無情無緒的。
剛用過早膳,太子府派了如冰帶著一干丫頭護衛來接惟娉了。
莊夫人又吩咐了惟娉幾句,惟娉便帶著潘紫和翠喜登車去太子府。
太*子府位于皇城北門外。府上的位置叫泰安里,隔著兩條小巷子穿過去,便是有名的繁華大道泰安街。
車隊在背街處穿行,倒也沒遇到十分擁擠的人群。到了泰安里,此地只有兩家,太*子府與魏王府。
車隊走過魏王府的朱漆瑞獸餃環的大門,又行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到了太子府。
馬車從側門進府,潘紫掀了簾子向外偷看,但見一溜溜的朱紅粉牆,縱橫交錯著,看不到盡頭似的,緊閉的朱紅大門的門樓上瓖著琉璃瓦,也不見人影……
翠喜看了一眼在外面跟著車走的婆子,低聲道︰「潘姐姐……別給人見了笑話我們沒規矩。」
潘紫才笑嘻嘻地放下了簾子,低聲道︰「這太子府看著比我們候府的規矩還大……」
惟娉暗暗嘆氣,在這里,怕是有的不自在了。
在垂花門前又換乘了馴驢拉的紫藤紗幃香車。
惟娉覺得走了很長時間,車才停下來,如冰在車外笑道︰「娘子,太子妃娘娘的住處到了。」
惟娉扶著潘紫和翠喜的手下了車,見朱紅底綠琉璃門楣上嵌著「梧桐院」三個紅字。進得門去,便是一個三進的院子。院子里植著梧桐樹,花木蔥籠,房屋華美富麗,自不必說。
太子妃在第三進院子的五間正房里。
惟娉由如冰引著,由抄手游廊走進第三進院子,站在門邊一個圓臉大眼的宮裝婢女就笑著撩了簾子,笑容滿面地道︰「娘子請,娘娘正等著娘子。」
惟娉笑著向她點了點頭,進了正屋。
惟娉不由得訝然。
地上鋪的淡金色的大方磚光滑如鏡,彩色繪飾在承塵上鮮艷奪目,羊角宮燈聯三聚五,百合香的味道從瑞腦銷金獸中裊裊散開,越窯秘釉的花觚插著時令鮮花,多寶格里擺著玉佛手,碧玉盆景,香山……
整間屋子天宮寶殿一般。
太子妃頭上用只鳳頭金釵玉步搖隨意挽著發,穿著家常的杏色繡襦,粉紫色綜裙,坐在象牙瓖嵌的雞翅木羅漢床上,看著惟娉勉強笑道︰「還以為你得等會才到,卻沒想到這麼快。」
惟娉笑容滿面的先施了一禮,道︰「听聞姐姐微恙,如今可大好了?」
獨孤紅面上的笑意淡淡的,道︰「也沒什麼大病,只是心里郁結,想找人說說話兒罷了。路上可熱?用些冰碗吧。」
早先為惟娉撩門簾的宮裝婢女笑容滿面地送上用冰拌了蜜桃西瓜甜瓜的冰碗。把冰碗送到惟娉面前時,著意看了看惟娉,笑道︰「這位娘子長得有幾分像楊氏……」
一句話還沒完,獨孤紅就微沉了臉道︰「多話!那楊氏微賤,如何能與本宮的義妹相比?」
玉冰自覺失言,忙施了一禮退下。
如冰又進來,笑容滿面地道︰「安排了娘子住後院的院子里了,娘娘和娘子可要看看?」
獨孤紅就笑道︰「娉娘這一路行來,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去看看你住的屋子……」
正說著,玉冰進來稟道︰「太子殿下回來了。」
惟娉剛要起身回避,一身冕冠朝服的衛宏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惟娉忙起身見禮。
衛宏不由自主停住腳步,站在地中間打量著低頭行禮的惟娉。
烏黑的頭發用滿池嬌的玉釵綰了望仙髻,郁金色繡梅花的抹胸貼在如雪的雙峰上,縴腰上扎著妃色羅裙,水綠的大衫,女敕綠的披帛……最後,他的目光定在惟娉交疊在月復前的雙手上,女敕白如玉蘭的手指,指尖上一點嬌艷的紅……這樣美的一雙手,握在掌心里當是如何滑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