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話的時候,惟娉暗暗捏著一把短刀,戒備著靳澤會暴起傷人。
靳澤卻只是眼中寒光一閃,就平靜地把茶一飲而盡。「你果然都看見了。現在告訴我是知道我殺不了你。」
惟娉笑語嫣然。「是。如若不知太子覬覦于我,我也不敢讓你知道這些。太子即覬覦我,你自是不會也不敢殺我。你武功那麼高,又是策劃了很久才去刺殺良王,結果卻失敗了,你想,太子殿下有沒有懷疑你是故意放過良王的?」
靳澤冷酷如狐的眼楮盯著惟娉,把粉紅色的茶盅輕輕放到石桌上。「他沒懷疑。你想讓他開始懷疑?」
惟娉見他眼中隱現的風暴和殺機,不禁有點害怕,就想退卻,隨即一想反正話已經說在這兒了,收回也是來不及了,便道︰「我想著如果我去告訴太子說,刺殺良王失敗是你和良王做的一場戲,以騙過殿下,讓殿下對良王掉以輕心,你說殿下是願意信你,還是願意信我?——我這樣弱小的一個女子,沒人會相信我敢騙太子吧?」
靳澤的神情變得無波無瀾,低聲道︰「你威脅我?」
惟娉點頭︰「嗯。」
靳澤這才似乎覺得非常好笑地笑了笑。「你想干什麼?」
惟娉立即道︰「我想給我母親代個信,讓她寫封信給我。」
靳澤半晌沒說話,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惟娉。
惟娉被他看得心里發毛,眼楮不由自主地躲開他的注視。剛剛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威脅別人的從容樣子便消失了,露出一副小女兒的羞怯模樣。
靳澤就鼻子里輕哼一聲,道︰「倒茶。」
惟娉真的拿起壺來幫他倒杯,邊倒邊笑道︰「從明天開始算,三日後我就要看到母親的信。靳公子,你可不要忘了。」
靳澤的回答是拿了那茶杯,慢慢地把那茶湯喝了個干淨。
潘紫和翠喜回來時靳澤已經走了。潘紫和翠喜看著惟娉對面空空的茶盅,眼中都露出失忘的神色來。
惟娉便叫潘紫扶了,翠喜拿了茶具,一同回屋子。
一進屋惟娉就低聲問︰「太子府里可有什麼新動向?」
潘紫邊幫惟娉散發,邊低聲道︰「看門的門子和婆子們說,如今軍士嘩變的消息已經在朝野上下傳開了,怕是瞞不住了。」
翠喜也道︰「听在太子書房侍候的婢女們議論,今天太子大怒,還砸了個玉盞,連在旁邊侍候的楊良媛都遭到了喝斥……說是太子盛怒是因為受到了聖上的斥責。娉娘,太子會不會因此而受罰失寵啊?」
這麼說聖上龍顏大怒。太子知情不報受罰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失寵。
惟娉道︰「我們打听外面發生的事,不過是不想做聾子瞎子罷了,卻不要參與議論,知道嗎?」。
潘紫和翠喜都應是。
第二天起,惟娉並不像往日那樣整日呆在小院里,而是扶了潘紫的手,在府里到處走,後院,花園,書房,一一地看過,時不時地叫了各處的婢女和婆子們細聊幾句。惟娉發現,只要她不出太子府,在府內她還是自由的,想到哪里都可以。
就這樣逛了兩天,她知道了太子下朝後多半在蓬萊閣的書房里呆到晚上,蓬萊閣前面的桃林里桃子就快熟了;宴會的場所在前廳;靳澤雖有自己的住處,但在太子府也專門給他設了一個院子……
第三天,就是惟娉與靳澤約定的日子,這天約莫著太子要回來了,惟娉帶了潘紫散步到了蓬萊閣前面的桃林里。
管園子的婆子早認識了惟娉,知道她是太子妃娘娘的義妹,為人很慷慨大方,上次打賞了她不少銀錢呢,再次見到這位娘子來,就滿臉含笑地迎上來︰「娘子今兒得閑了?」
惟娉笑道︰「這里風光好,到這里走走。不勞媽媽相陪了。」那邊潘紫早將一串錢塞到了婆子袖中。婆子就含笑告了罪,自去了。
惟娉就和潘紫在林中走,慢慢接近了太子的書房。
偷眼見那書房的窗開著,里面有人影晃動,太子隱含怒意和焦躁的聲音從窗里傳來︰「……前方還沒有消息傳來,這魏王到底在干什麼!」
一個听起來讓人覺得山崩于前也不會改變的聲音穩穩地道︰「或許是魏王等侍一擊制勝時機也未可知。」正是靳澤那不慍不火的語調。
太子的聲音里有著濃濃的擔憂︰「膠著了這些日子,居然一點消息一點蹤跡都沒有,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
靳澤慢慢地道︰「進入荒野大漠,本來就難以傳遞消息……殿下還是要有所準備,魏王要是秘密行軍倒也罷了,怕的是他無法傳遞消息……」
半晌,太子才道︰「無法傳遞消息的情況下有多種,最壞的結果就是兵敗,全軍覆沒……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魏王前兩次可是旗開得勝。」
接下來便是低語,听不清說什麼,只見兩人的身影湊近了,一副秘談的樣子。
惟娉只做不見,轉了身,一手攀了桃枝,向潘紫道︰「上次教你的詩經里,桃之夭夭,有蕡其實,說的就是這桃林的景色啊。」
潘紫臉現出迷惑來。「我記得那個。那不是說少女出嫁的詩嗎?」。
惟娉正摘了枝桃枝玩兒上面的葉,听了潘紫的話就笑。「說什麼出嫁,難道潘紫想嫁了不成?」
潘紫眼楮一轉,道︰「誰想嫁了!娉娘你才是呢!」
惟娉恨得指了潘紫,一見手里的桃枝,便用那枝葉去騷潘紫的臉。潘紫跑著躲開,邊跑邊笑。兩個人就笑做一團。
就有個男聲問︰「誰在那里?出來!」
惟娉和潘紫停了嬉笑,互相看一眼,忙走出桃林,就見太子衛宏穿著淺黃的龍紋便服站在窗前,修長玉立,風流而俊美。他身後,面若皎花的靳澤黑衣上紅花如火。
惟娉忙施禮。「殿下好。惟娉到桃林游玩,不想驚擾了殿下,請殿下原宥。」
衛宏早見惟娉穿著淡紅的衣裙,裊裊婷婷地分枝拂葉而來,被那碧葉紅桃襯著,倒像桃花仙子一樣,便有些怔神,惟娉一說話,才驚覺,笑道︰「原來是娉娘。多日不見,可好?」
惟娉眼波流轉地看了看太子,眼風收回時順便掃了靳澤一眼,見靳澤眼中意味深長的神情,心里暗惱,面上卻笑得溫雅大方︰「好。此處可是殿下的書房?」
衛宏這些日子去獨孤紅處,卻從沒見到過惟娉,便知她是有意躲著自己,今日在這里巧遇,看惟娉的意思,像是有意多聊幾句,他心里不由得歡喜,就從收房里走出來,站在惟娉對面,笑道︰「是我的書房,可有事?」
惟娉含笑垂眸,在她是自然而然不想看衛宏的臉。在衛宏看卻是不勝嬌羞的溫柔,他幾乎要用了全部的力氣才忍住了,沒摟惟娉入懷,心里的萬般鋼硬都化成了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