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玉蓮閃身進了夫人的房里,翻箱倒櫃地找著東西,最後躊躇著從懷里取了一個繡囊,放進了夫人的衣箱里。
玉蓮藏好了香囊,舒了口氣,剛好回頭,剛好看見了躲避不及的阿伊。
「你怎麼在這里!」四周無人,玉蓮柳眉倒豎,問著阿伊。
阿伊一笑︰「我剛看見玉釵姐姐猛地跑了,才跟來看。」
「剛才玉釵在這里?」玉蓮狐疑地問道。
阿伊故作躊躇︰「沒、我什麼都沒看見,就是路過、路過。」
說著,回頭提步就要走,竟然撞見了陳管事。
「爹?」陳玉蓮眨了眨眼,手里拿著的一股鋒利的玉簪不著痕跡藏進了袖子里。落在偷眼瞧著的阿伊眼中,阿伊更覺得涼意深深。
陳管事一身青衣,背脊略佝僂,一縷長髯,目光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剛才的確是玉釵過去了。這孩子剛到門口就撞見你了。」
玉蓮低下頭︰「是。」
阿伊覺得玉蓮的回答好奇怪,和自己父親說話,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說著是和不是,惜字如金,並且聲音里透露著毫不避諱的厭惡。仿佛多和此人說一句話都是罪。
又想想煙煙和春嫂對她的態度,覺得處處蹊蹺,但這時候也不是沒看見那股簪子,魂不守舍快步走了。
回到房里,吩咐著春嫂屋里屋外,所有箱籠抽屜,全部打開翻找了遍,生怕有什麼逾矩的東西。不過半刻,就听說外面大張旗鼓的撿抄起來,查幾個姑娘夫人房中有沒有違禁之物。夫人房里吵吵嚷嚷的,好像真發現了什麼。阿伊只管做避貓的鼠,關緊房門讀書不理。
到了掌燈時分,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們就議論了起來,夫人房里真找到了一些不堪的東西。老爺氣得什麼似的,很少對夫人發脾氣的老爺這次難得的在夫人房里鬧騰了會兒。夫人一口咬定是四姑娘雪陷害的,這事兒竟然還沒玩了。
煙煙晚上扒拉了兩口飯,就坐在一旁發呆去了,一點機靈勁兒也沒有,整天面無表情的。阿伊覺得她的眼楮好像兩口深井,陰森寒冷,看不到底。不過也好,阿伊自我安慰著坐在她旁邊,不用再算計那麼多。
「小姐,陳管事想見你。」春嫂有些為難地站在門邊。
「快請進來。」
想想那個陳管事,一次是幫母親攔下書信,又幫助自己回家探親,這次還從玉蓮簪子下救了自己,阿伊覺得不管對方出于什麼目的,她總要好好謝謝人家的。
「那個……」春嫂更是踟躕,老臉都有些發紅了,「陳管事現在手頭忙,想讓您去他那里坐坐。」
「哦?」阿伊有些意外,回身取了披風,「那咱們就走吧。」
一路到了陳管事的辦事的房間,里面書架書桌,筆墨紙硯,一本本的線裝賬冊。陳管事正在一本本的歸置著賬目。
「唔,勞動小小姐了。春嫂你先出去吧。我和小小姐單獨說些話。」陳管事也不站起來,主人一般打發著春嫂出去。
阿伊立在那里,菜油燈有些昏暗,陳管事站了起來,身子晃了下,用手模著額頭。阿伊連忙上前攙扶著老管事。
「不敢不敢,只是審了一天的賬目了,現在有些眼花而已。」陳管事沉靜地笑著,倒了杯茶在瓷杯里,大口喝下,好像恢復了點精神。
阿伊暗忖,審了一天賬目怎麼還有工夫看到自己和他女兒在夫人房里的事情,看來是有人通風報信了。
「小小姐坐下吧。老管事這里有些話要和你說。」
阿伊仰著玉雕般玲瓏剔透的臉,靜靜等著老管事下文。
老管事挑了挑燈,有句話說得好,燈下看美人,越增三分顏色,此時的阿伊更是弱質煢煢,俏麗可人。
老管事嘆了口氣︰「小小姐是個明白人,今天的事情應該也看出了個三分了吧。」
「嗯?」
「我的女兒,心比天高,卻是福薄的,小的是,大的也是。」
「老管事,我說過了,煙煙是我妹妹!」
老管事只是用那洞徹的雙眼掃了下阿伊,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的女兒,從小我沒有慣養過,拿著當奴才教的,現在她竟然這麼不听話……誒,但是不論如何,看在老夫是她們母親的份上,小小姐一定要包容著點啊。」
阿伊定下心細想他的話,輕聲說道︰「老管事沒什麼不可放心的。阿伊除了自己母親,這個府里的事情是不怎麼想管的。」
「你難道就不恨麼?在听說了你母親的事情之後?」
阿伊手一顫,抬起頭。
「小小姐,老夫在這個府里供事二十年了,從老爺榜上題名開始,直至今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老夫不知道的……」
「往事已矣,阿伊雖然提母親偶爾提及過,但是從未深想過。更別提怨恨了。」
「不,你怨恨,如果你不怨恨,你就不會想辦法收留書蛾。」
阿伊轉著眸子,怎麼也想不通他怎麼知道這些的。晚上京都是有宵禁的。自己也是費了好大勁兒……難道他是在乍自己不成?
「老管事?你說的什麼我听不懂。」阿伊賣起憨來。
「那晚我听三公子的意思,派人出來找過書蛾……我看見一個穿著紅色披風的女孩子把她扶進了深巷里,那女孩,有些像你。」
「唔。」那晚月色不大好,她又走得都是暗處,他不該看清是誰的。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態度意思之前,阿伊決定憨到底。
「啊?」阿伊可愛的垂著小腦袋,「唔?有人和我長得那麼像麼?」
說著,兩個白蔥一樣的手指摳著下巴,懵懂可愛的樣子真要把人萌出鼻血來。本就是將要長開又未完全長開的青女敕女娃,做起這些毫不費力。
老管事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不用否認了,我派人跟過去的。」
阿伊一副陰謀敗露的樣子,垂頭喪氣︰「老大叔你早說你篤定是我啊……我還想蒙騙過去呢。」
「你收留那個女尼,也可以解釋成你心地善良,不忍家師蒙難,但是你跟蹤我的女兒……」
最後一層窗戶紙也要捅破了。
阿伊坐立不安地看著這個坐在屋中就知道府里大小事物的陳管事,她的心思跳躍極快,把所有事情在心里過了一番,隨即想到最恐怖的可能——他不會也已經知道陳煙煙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