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人很多的商場。沒有人不喜歡往質量又好，東西又實惠的地方跑。但商場並不會很擁擠，起碼花弈語是這樣覺得的。凡是她經過的地方，就算再擁擠，人們都會自動給她讓道，讓出一條寬大的道路。
別人主動給你讓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你可能會笑，在心里偷著笑。因為他們都是「好人」，鉤頭聳背，低眉順眼，多麼溫順！第二種你不會哭，但卻離哭不遠了。他們的眼光像刀子，「嗖嗖嗖」直射你心窩。如果他們再伸出他們那光潔白女敕的手，對著你。那可能是他們要拔掉你心窩的刀了。美曰其名︰「長痛不如短痛」。
花弈語沒錯，她就是想買件衣服穿。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美對她來說是種奢侈，她只是不想變成異類罷了。瞧著身上穿的干干淨淨的，就是有點破的衣服，花弈語又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確實錯了。她是來速戰速決的買套衣服的，但已經一個小時了，她仍穿著那件惹人的衣服。
「呦，乞丐逛商場——閑的發慌」兒童服裝店的老板嘲諷的說道。
老板的臉很白，如玉米面團在白面粉里滾了一圈。所以她從不笑，不是不會笑，是不敢笑。這也正是花弈語選擇這家店的原因，因為她的店里很慘淡。沒有顧客的店確實是慘了點。
但她的手是真白。不過，她的手馬上就不會那麼白了，這是她將要推花弈語出去的時候猛然意識到的。
此刻，老板的手還是白白的，一塵不染。但她的臉卻不是很白了。她此刻正在笑，大笑。她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她只要見到錢就開心。她比任何人都愛錢，就是一分錢她也愛。她從來不會看輕任何面值的錢。在她看來，也應該倡導「錢錢平等」。不過，沒有絕對的平等，她還是會對百元大鈔情有獨鐘！她的手現在就很癢。
花弈語甩了甩手中的錢，然後又把它疊起來裝進褲兜。
老板的眼楮一直追隨花弈語的手，她的眼光如狼一樣貪婪。
「你要走？」老板的聲音驚訝中帶著顫抖。
「我不想走，但我不得不走。」花弈語道。
「你可以留下的」老板祈求道。
「但我的錢就會沒。」花弈語道。
「難道你不打算花掉它？」老板道。她一直沒看花弈語的臉，因為錢對她的吸引力更大，所以她一直盯著花弈語的口袋。
「我是準備花錢，但不是全部。」花弈語道。
「你很聰明」老板看著她面前的小人。她有種感覺，奇怪的感覺。她不是在跟站在她眼前的人說話，她不知不覺會把他當作成人看。
「是有人這樣說過。」花弈語道。
「開出你的底線吧！」老板考慮了一會，問花弈語。
「折半，兩件，要上下裝」花弈語道。
「哈哈哈」老板捧月復大笑，笑的成蝦狀。
「你笑什麼？」花弈語道。
「我笑你個小毛孩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開河。要我說你是過分聰明了。」老板突然停住了笑，此時她正陰著臉看花弈語。
「看來你不同意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同意。」花弈語道，說著便向前跨出一步，僅僅一步，因為現在老板正用她雪白的玉手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花弈語嘴角微微翹起，不過一瞬間又恢復原狀。
「只可惜你不是我。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一句男人都應該知道的話？」老板道。
「什麼話？」花弈語看著走到櫃台前的老板問道。
老板從櫃台上放的抽紙筒里抽出一張紙，漫不經心的擦著她的手指。
「女人是善變的。」老板扔掉手中的紙團，又接著抽出一張。
「但不是所有女人。就比如——你」花弈語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手拄著椅把，雙腿搖動著說道。
老板面無表情的看了花弈語一眼，又低著頭用新的紙開始擦另一個手指。
「你又知道。沒錯，我這個人主意一向堅定。但一踫到一件事，我也會變的。」老板已經用掉了十張紙，現在她的手又變的干干淨淨。而垃圾筒里白花花的，全是紙團。老板一天能用兩筒紙，這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錢確實能令人改變很多。」花弈語淡淡的說道。
「又被你說中了。所以，我現在準備給你兩件衣服，上下裝，折半。」老板離開櫃台，走到衣架前，從上面很快的取下兩件衣服，替給花弈語。
「直接穿上吧，大小肯定沒問題。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每當賣出一件，我都會很開心。因為它們實現了它們的價值，那就是替我賺錢。可是我的荷包從來也沒鼓過。」老板似乎很遺憾。不知她是對這些衣服失望還是對自己失望。
「你的荷包今天就會鼓起來，不過，如果你能給我換兩件差不多點的，耐得住穿的衣服，我想你的荷包會更鼓。」花弈語看著眼前的衣服，上衣是兩片薄薄的布拼成的，褲子剛好夠包住，真是省布的不得了。
「當真？」老板兩眼放光的道。
「當真！」花弈語道。
「給，拿著」老板又快速的抽出兩件衣服，然後在花弈語面前搓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這張全部都給你，希望你今天多收幾張這樣的錢」花弈語把錢遞給老板。
「嘴很甜，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哈哈」老板捧著錢笑的很放肆，但她馬上又停了下來。
「今天笑的有點過了，我的臉！」老板從身上模出化妝盒，打開，「噗噗噗」，拿起里面的海綿又往臉上撲了幾下，馬上，一張白白的臉又出現了。
鏡子，光亮的衣鏡。一個男孩身影出現在鏡里。
花弈語兩眼茫然的望著鏡中的人。瘦小的身體，黑色的襯衣，牛仔褲，穿在她身上完全是個男孩形象。眉毛不是柳葉眉，兩條粗黑濃密的眉給她平添一股英氣。花弈語左腳不知不覺轉向門口。腳是身體最誠實的部位，它能真實的反應一個人的心理。而此時的花弈語確實失去勇氣了，她不敢看下去了，這不是她！她知道，但心里卻很抵觸。她離開鏡子，朝門口走去，不看就不會難過。
「哎，還是小孩的皮膚好，白白女敕女敕。不過，我的也不錯！」老板望著花弈語自言自語道。她眼中出現的嫉妒連她自己也沒發覺，她只是模著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