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喜歡你」男人道。
女子的臉馬上變黃，黃而枯暗。她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但她還是忍住沒哭。
「你對物總是比對人有感情。可你知不知道，能救你命的卻是個人，活生生的人。」女子咬著嘴唇道。
「我已經老了，可你剛直花開之際。你不應該在我身上花功夫。」男人道。他的語氣滿是灰敗之意。
「可我知道，你並不老。」她模著他滿頭白發，眼里是濃的化不開的蜜。
「你只是心太老了」她又道。
「心老比體衰還要可怕」男人道。
「你錯了。心老可以年輕，但體衰，便是永遠的衰竭了」女子道。
男人仿佛是在想女子說的話，又好像早已明白這道理，只不過自己不願改變而已。
他們靜靜的躺著，听著外面的曲子。
「碧，這是我第幾次昏死？」男人問道。
「九次」女子答道。
她擔憂的看著他，道︰「這幾次，靠易曲和卦舞，以及房中少女的陽氣，還能喚醒你，但不知下次，這法還靈不靈。你不該跟他下棋，尤其是今天」
女子埋怨道。
「他是個有趣的孩子，也是個好孩子」男人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突然笑了。
一個蒼老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孩童一般的笑，笑的放肆。
女子已經呆了，她從沒看見過他笑，更何況笑的這麼開心。不過，她的心中更多的是酸楚，她到底哪里不好。
她起身離開。當枕邊之人心中想的不是你時，留在這，確實是自尋煩惱。
男人並沒有留她，而是閉著眼楮。房中只剩他一人，所有人已經退了出去。
花弈語仍在床上，她沒有動過，但也絕非睡著。她現在不僅腦子清醒著，就連胳膊，腿，身體也很清醒。
「你還能動？」房間中站著十二個姑娘，十二個長腿窄腰的漂亮姑娘。站在最前的一個人問道。
「我還沒死，為什麼不能動」花弈語沒看這些人，只是閉著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死人是不能動，但不能動的可不一定就是死人，比方說——半死不活」女子道。
「可半死不活的人起碼比死人強點，他還知道餓。」花弈語道。
「你有沒有想吃的，我都可以給你做」藍衣姑娘突然溫柔的道。像是一個母親問自己的孩子今天要吃什麼。
「我現在就想喝杯這位姐姐煮的茶」花弈語用手指了指最前面的女子，道。
她已經知道這個人就是給她端茶的那個碧衣女了。
「恐怕這次你喝完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舒服了」碧道。
「今朝有，今朝喝。以後的事，我要是管那麼多，豈不還是要死，被累死」花弈語道。
「好，今天別說一杯，我請你喝一桶也值」碧道。
她果然大氣，竟真令人抬了一個大桶過來。
她準備讓花弈語好好喝個夠，一個人要尋死，那也得讓他死的舒舒服服。
接著，便有一排穿著白衣，梳著麻花辮的人進來了。她們個個手中拿著一個長嘴銅茶壺，茶壺中裝的並不是茶，而是滾燙的開水。
碧從一個人手中拿過一包鼓得圓圓的東西，說道︰「這茶名叫‘白牡丹’，沖泡後如蓓蕾初放，形色甚美。」
說罷，便把整包都拋進桶中。
她拍了拍手，便有兩個少女上前。
「把他丟進桶中。」碧聲音輕輕，如柳梢拂心。可花弈語卻生生打了個冷顫。
「碧姐姐要做人肉‘茶’包了」眾姑娘掩嘴輕笑。
而此時，花弈語已蹲坐在木桶中，連衣服也沒月兌。
白衣人沿著桶周圍一米遠圍成一圈，她們背對著桶，茶壺高舉，擺出一副「仙人擺渡」的姿勢。
這是要給里面添水了。
「等等！」花弈語叫道。
桶中傳出一陣窸窣聲。接著，便有兩只襪子從桶中拋出。飄落在地。
「你是要把我燙死」花弈語又開始大叫了。
「你既然已經知道，就不應該月兌掉襪子，起碼，穿上襪子，你燙的程度輕點」碧道。
「茶是好東西，怎麼能因為兩只臭襪子，而破壞了它的味道」花弈語道。
「看來，你還是個惜茶之人。不過，你卻一點也不惜命。」碧笑了笑，道。
「茶我要喝，命我也要留。命都沒了，茶還怎麼喝」花弈語懶洋洋的縮在桶中，道。
「可惜，魚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碧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在這白牡丹下被活活燙死，你應該知足了。」黃鶯插嘴道。
「是啊，碧姐姐憐你年小，還沒有嘗過世間情愛，所以專門挑了這白牡丹茶。也不枉你來人世走一遭」紅衣女道。
「哎——」花弈語嘆了口氣。她又接著說道︰「你不說這還好，你一說這，我走的更不甘心了。昨晚——」
花弈語話還沒說完，碧便急著問道︰「昨晚你看到了什麼？」
「該看的我看了，不該看的我也看了」花弈語道。
她拍了拍嘴，道︰「唔——害我昨晚沒睡好，現在有點累了。快點添水吧，正好沖個熱水澡，掃一掃這瞌睡蟲」
圓桌，圓凳。
桌上放了碗刀削面。凳上坐著兩人。
「昨晚你是清醒的」碧道。她不是問花弈語，而是肯定的說。
「看來你也不糊涂」花弈語道。
「我不僅不糊涂，我還知道你現在很餓，餓的如果再不吃飯，就要死了。」碧道。
花弈語舌忝了舌忝嘴巴，朝桌上的面條看了一眼，便又趕緊挪開眼。
「這面做起來很簡單。把面團放在木板上，左手舉起木板，右手拿著薄而軟的鐵片，一片片‘砍’到鍋中。本來想給里面放點肉，可惜沒做成。你就將就點吃。」碧一臉遺憾的道。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碧是說，她是想做碗肉湯面，而這肉湯面中的肉，本來是取自花弈語身上的燙熟了的肉。可現在，比較遺憾，到鍋的肉給飛了！
「你很善解人意，知道我不吃肉，所以專門做了碗素面，真是萬分感謝。那我便不客氣了」花弈語笑的嘴已快咧到了耳根。
「你不怕我在里面加料」碧道。
「你不加料我反而害怕哩」花弈語道。
碧驚訝的問道︰「為什麼？」
「飯里沒鹽，難以下咽。」花弈語一副正經模樣的道。
她已經拿起筷子，插進比她臉還要大的碗里，挑了幾根，然後兩手轉著筷子。
不一會，幾根面條便纏在了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