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宇和我說︰「喂，我忍辱負重那麼長時間，眼看就能月兌離苦海了，怎麼就突然冒出你這麼個倒霉孩子呢？」
「我發誓，誰再敢說我是倒霉孩子的話，我就凌遲他！」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過凶狠，鐘宇妥協了︰「好吧，好運的孩子。你現在還疼嗎？」。
我忍著臉上的傷痛，這是第幾回了？第幾回挨曹文斌的打了？？好多回了吧，多到到底會少回，都記不清楚了。
「喂，你怎麼不說話呢？」
我轉頭看著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的鐘宇︰「你不也一樣挨了打，你痛嗎？」。
「我還好啦，哈哈。」鐘宇模著後腦勺笑︰「喂。」
「我叫朱小墨。」
「哦，朱小墨嗎，你好，我叫鐘宇。我們應該慶幸，他們剛剛打的還不算太狠。」
「別太早高興，你還會踫見他們的。」
鐘宇加快腳步追上我，和我並肩︰「朱小墨，走那麼快干嘛？」
「還是快些走吧，鐘宇，一會他們不高興的話，還會追過來的。」
我加快了腳步，不想說話，現在，只想回家。我那個，小小的，卻溫暖的家。
深秋的陽光絢爛，傍晚的霞光更是美不勝收。
但是我現在眼前，只有灰色………灰色………
這是1999年，9月7日的傍晚。
這里是西北的一座小城，城郊。
倒閉了的工場家屬院，這里就是我的家。
破舊的柏油路已是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塵土飛揚。
破舊的老式磚摟，外牆皮一大片一大片的月兌落，像是一張張哭泣的臉。磚摟在明媚的陽光下依然顯得死氣沉沉。
工廠家屬院算是比較大，分東、西、、南三個院。
東院就是我家住的小家屬區，能玩耍的地方只有一個燈光籃球場。
西院比較大，中、小學校都有。還有醫院，托兒所，菜市場。
南院里什麼都沒有，但是在院的背後，有一條流的很急的大河，我們卻叫哪里為小河邊。哪里也是孩子們喜歡去的地方。
工廠已經倒閉很多年了，往日的輝煌早已不見丁點兒，原來工廠的職工全部下崗。
憤怒，不甘，全部都掛在人們臉上。
無聊的人們喝酒，賭博。但是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穿衣。所以為了生計，不思進取的一些夫妻開始每日爭吵不斷，最終導致離婚。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導致離婚的。
工廠的離婚率在那時高達80%以上，非常可怕的一個統計！
一些有門道，或是頭腦聰明的人都選擇了另謀出路，搬出工廠家屬院。
只有一些單了身的男人，或是女人，帶著他們的孩子死守在這里，靠打些零工和政府每月發放的最低生活保障金來勉強度日。
我和我的媽媽，就是死守在這里，勉強度日的那一份子。
「媽媽，我回來了。」我疲憊不堪的進了家門。
媽媽在廚房里邊忙碌著，邊對我說︰「放學了啊，快去洗手，等下吃飯了。」
「不要了，我今天很難受，一點都吃不下，我進屋休息一下。」我趕快閃進自己的房間里，關上房門，怕媽媽看見自己的傷。
「怎麼會難受呢？」媽媽從廚房出來，到我門口關切的問道︰「快開開門，媽媽看看。」
「真的不用了，媽，沒關系，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吧，那一會兒不難受了，就給媽媽說，媽媽再給你熱飯。」
「嗯，知道了。媽媽放心。」
我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手里的被子越攥越緊，不甘的眼淚瞬間朦朧了我的眼。「曹文斌………」
為什麼總是要欺負我？為什麼？難道每次我的忍讓，叫你們覺得，我是好欺負的嗎？還是因為，我沒有爸爸？…….
記事起，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爸爸。家里沒有他的相片，他的衣物，他的筆跡，他的氣息。總之有關他一絲一毫的東西，都沒有。
媽媽管爸爸叫‘畜生老子’。
媽媽一老會對我說︰「小墨，你一定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將來找個好工作，叫你哪畜生老子好好瞧瞧！」
我總是會乖巧點頭︰「媽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我一定叫畜生老子好好瞧瞧。」
那時媽媽一定會露出明媚的笑，然後溫柔的揉亂我的頭發。我也就對著媽媽傻乎乎的笑。
那時的我並不懂得‘爸爸’二字的含義，但是媽媽叫他‘畜生老子’，我也跟著叫‘畜生老子’，這樣媽媽就會笑，我喜歡媽媽的笑。
新的一天開始了，身上的疼痛依舊如故。
「小墨，小墨！」
听到樓下的呼喊，我開窗探頭。
清晨柔和的光線，卻刺了我的眼。
「小墨。」英雄抬頭看我︰「要不要下來玩？」
「我媽媽今天也上班，你上來吧。」
「阿姨星期天都上班啊，很幸苦啊……」
「嗯，你上來吧，英雄。」
「小墨，你又叫那王八蛋曹文斌給欺負了嗎？」。英雄一進門就看到了我臉上的傷。
「嗯，最近挺倒霉，老遇見他。」
「我們是不是應該奮起反抗一下啊？」
「什麼叫我們，就是我被欺負而已。」
英雄瞪大那雙不大的眼楮︰「小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好不好？」
我有些無奈的看著英雄，但卻在他眼楮里，看到了真誠。絕對的，無比的，真誠。
那句‘我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解決吧’的話，被我咽了回去。
「兄弟，早上出來有沒有吃東西？」
「哎，小墨，就想著來找你，哪里顧的上吃啊。」
「那你想吃些什麼？」
「來碗熱騰騰的面如何？」
「可以，但是我還要獎勵你雞蛋一枚。」
英雄眯起眼，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英雄可以說是我的發小。那時的我們，眼神里還透著天真，對這個世界的善與美還很懵懂。對未來的生活，沒有期待，沒有向往。沒有理想，也沒有抱負。
但是我清楚的卻是，如果一個人對我的眼神真摯，那麼，他就必須是我的朋友！
「小墨，我最近結交了很多新的朋友，到時候介紹你認識吧。」
「對咱們有幫助嗎？」。
英雄吸著面條，口里卻不含糊︰「應該會有吧，他們都是長期受曹文斌壓迫的人，應該會和我們成為朋友。」
「哦……喂，你慢點吃會死啊，我還嗎吃兩口，你就吃完開始擦嘴了，有沒有搞錯你？」
「幾日不見，刮目相看！小墨手藝又見長了!真是廚藝界的一盞新星啊！」
「還想來一碗就直說嘛，知道你能吃，我做的很多！看把你累的。」
「再來一碗？行行，恭敬不如從命！」
「呵呵，兄弟，那些朋友你約一下，我想盡早認識。」
「嗯………那就今晚吧，小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