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夜之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計劃被粉碎了。情殤所帶來的一些列連鎖反應,遠比破碎本身更讓人痛苦、更揪心。
現在的她卻只能站在一邊,做個旁觀者。她清楚,一切都改變了,因此自己也隨著改變。
她開始逃離一切,進入了一個喧鬧的連自己聲音都听不見的地方——大煙館。在吸食大煙的快感中,在和那些戲子們的嬉戲聲中,她完全迷失了自己。她在干什麼?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完全找不到頭緒。
「你會變得不再認識自己,甚至任何人,你可要格外小心哦。」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柳依晴曾經對自己講的那番話。
那時候,她剛剛取代了柳依晴,成為了京城的金牌扇畫美人。當時,在她看來,柳依晴的話完全是在說笑,可是,現在看來,柳依晴說對了,現在的她的確是連自己都不認識。
翌日清晨,爛醉如泥的她在大煙館內的羅漢床上醒來,漸漸地張開自己萎靡不振的雙眸。忽然,她被自己的衣衫不整以及睡在自己身邊的幾個赤果著身子的戲子嚇壞了。萎靡不振的雙眸頃刻間放大了好幾倍︰「老天爺,我是在什麼地方?」她疑惑地在心中盤問著自己。
難道是昨天晚上喝醉了,吸了過量的大煙,不知不覺中,就被他們——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她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只見鏡中人面容蒼白、憔悴,眼圈漆黑,眼神麻木。她完全不敢相信,鏡中那個頹廢不堪的女人,居然會是她自己。
「不——不要,我不是這樣的,不是啊——」她傷心絕望的大哭起來,歇斯底里的扯著自己本身就蓬亂不堪的頭發。
「不是的,這不是我,不是我。」沖動之下,她順手拿起一茶杯,使勁地砸向銅鏡。緊接著,衣衫不整、頭發凌亂的她沖出了大煙館,開始瘋狂的在京城的大街上狂奔起來。
一大清早,莫雲飛的房內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莫大人,快醒醒。」一丫鬟在門外叫道。「什麼事情?怎麼這麼早?」他詢問道。「顏笑,是顏笑小姐回來了。」「什麼?」
他迅速起身,跟隨著丫鬟來到了大門口,只見面色蒼白的她愣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他甚至懷疑,眼前的這個她,還是不是真正的她。「笑——笑兒——」一時間,他思緒萬分、感慨萬千、激動不已。
「干爹。」「顏笑。」淚如泉涌的她奮不顧身的沖向了他,一頭扎進他的懷中。
片刻,莫雲飛低語安慰道︰「笑兒,讓你受委屈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會有這麼一天!」「干爹,不要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了!」「笑兒,我一再的叮嚀你,你是在執行任務,不要太認真,認真了你就會輸的!」「我喜歡他,真的!曾經對左奕君、于硯秋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情感。」「你還真是天真,若不是無言暗中保護你,你早就被關函干掉了,別再犯傻了。」
男子撫上她的肩,隨後用手輕輕的拭去了她臉頰上流淌著的淚水。她抬頭,發現,無言正在一旁默默的注視著自己。他的眼神含情脈脈,但又頗具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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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大人,能否告訴我,你為何突然將古夢遣走?」玲瓏坊的莫大管家詢問著關函。
「實不相瞞,據阿古泰的情報,她很有可能是白狐派來的刺客!」「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趁早殺了她?」「因為白狐派出了高手暗中保護她。」「你是說,那個叫無言的啞巴?」「無錯!」
其實,關函再清楚不過,即使沒有無言暗中保護,自己也是下不了手的。殺了她,自己能做到嗎?自己只是無奈的選擇了逃避的方式,將她遣出玲瓏坊。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顏笑被允許出去溜達一圈。在一丫鬟的陪同下,她來到了京城的大街上。早春時節,天,總是藍藍的,讓人心醉,偶爾飄過的雲朵,變換著各種圖案,讓人遐想無際。
而此時,她卻無心賞春色,繼續邁著無精打采的步伐獨自漫步著。
突然,古夢發現,在大街的某一處不太起眼的角落里,一少年正在為一老人畫著像,少年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片刻,少年完成了畫,只見那老者從衣兜里掏出幾個銅板交給了他,並道了聲謝,便拿了畫,匆匆離去。
古夢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並對他招呼道︰「你好,小兄弟……」「你好,請問需要我為你畫像嗎?」。「嗯。」「那就請坐吧。」
古夢剛一坐下,在一旁的丫鬟便叮嚀道︰「小姐,莫大人規定了時間的,說是不能在大街上逗留太久。」
「小姐,請你放心,我畫像的速度是很快的,不會耽誤你們太長的時間。」少年見自己的生意保不住了,便開始哀求。
她坐了下來,笑道︰「好了,開始畫吧。」「等等。」「怎麼?」「感覺你的坐姿不對,頭再向右邊偏點。」「哦!」「還有,你的眼楮不要四處亂看,只能看我。」「看你?」「沒錯,對上我的眼楮就是了。」
她對上了少年那雙溫柔如月、清澈似水的雙眸。雖然,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情感的冷漠的雙眼,但是,在這雙眼楮的背後,她能夠清楚的看見一顆宛如春日般燦爛的熾熱之心。
她發現,他的眼神跟關函很有幾分相似。少年一邊聚精會神的畫著,一邊不時的對上女子的雙眸。每當他對上她的眼楮時,她便會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不安。
是的,她很懷念,因為曾經,關函經常為自己作畫,自己也很期待關函為自己作畫。伴隨著萬般思緒,她開始不安分的亂動起來。
「我不是跟你說了麼,不能亂動。」「哦。」「別著急,馬上就完工了,請你再忍耐片刻。」
很快,少年將已經完成的肖像畫交給了她,她接過畫像,被他高超的畫技震撼了︰「小姐,你快看,簡直畫的跟你本人一模一樣。」丫鬟連連稱贊道。
顏笑也隨即夸道︰「小兄弟,你還真不簡單啊,別看你年紀小,畫風確如此的成熟了得,對了,你學畫有多長時間了?」
「我從來沒有學過。」是嗎?你沒有學過?這麼說,你是個天才了。」語畢,她掏出幾文銅板交給了他︰「今天真是多謝了,請問,我以後還可以找你幫我畫像嗎?」。
「當然可以,我一直都在這兒。」終于,少年一直冷漠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此時,在她的心中,少年的微笑如春天的陽光般燦爛,如春天的新綠般蓬勃,完全和那個人的笑容一模一樣。
「告辭,我走了,我會再來的。」「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