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很想知道,太太既然這般有本事,當初為什麼讓二姑娘和四皇子訂了親?而今雖說四皇子成了一個廢人,可那地位還是擺在那兒的,怎麼能說不嫁就不嫁了,難道皇上不管這事兒,只交給皇後不成?
听太太那意思,還是想讓二姑娘嫁給皇子的,只不過不是四皇子罷了。
安然此時倒真的替那個未曾謀面的四皇子感到悲哀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堂堂一個皇子的婚姻,竟然要受一個大臣的夫人擺布,看來這個皇子不是一般的沒地位啊!
安然隱隱地覺得四皇子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只是迷茫之間,誰也參不透其間的玄機!
渾渾噩噩中,天兒越來越冷了。下過一場大雪後,冬至就到了。
一大早上,下人們就在院子里鏟雪,掃路。府里的人,個個都忙得熱火朝天的,預備著冬至晚上的宴席。
這是一個隆重的日子,來到府里這麼多天,安然只見了幾個女眷,那些哥哥們,包括那個老爹——兵部尚書羅老爺,若是在府里見到,怕是都不認識。
說出來好笑,但這也是大家子的規矩,平常,誰能天天姐妹兄弟相見呢。
安然倒有些期盼能早點天黑,好去見識見識府里的那些人了。
夜幕降臨時,太太就讓丫頭來告訴安然︰「好生打扮了,晚上到挽香亭。」
安然讓黃葉拿了兩個小銀角子,給那傳話的丫頭︰「姐姐不要嫌少,拿著買點心果子吃。」那丫頭半推半就地收了,歡天喜地地出去了。
這里,碧雲就開始在櫃子里挑著衣服。安然坐在床邊上,眼看著她一件一件地從櫃里扯出來挑著,卻沒有一件滿意的。
來到府里也沒多久,安然也沒幾身衣服,櫃子里的那幾件都是太太現讓人做的。
碧雲好不容易挑出一件桃紅的襖兒,襖面上繡著纏枝梅花,稀稀落落的倒也耐看。又拿了一件石榴紅的百褶裙,來到安然面前道︰「三姑娘,您看看這兩件可好?」
安然瞧了瞧,倒也喜慶,只是未免俗了點。不過太太刻意讓人告訴自己好生打扮,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想頭。
想來太太還是為了面上好看吧,畢竟自己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女,這麼多年,一直住在外頭。剛回府,怎麼著也得穿的讓太太看得過去。
今晚又是家宴,若是穿的寒酸了,也許太太怕羅老爺和老太太見了,臉面上有些過不去。
瞧了瞧這兩件,既不是太艷,也不會寒酸,安然真有些佩服碧雲的挑衣服功力了,不禁朝她投去贊賞的一瞥。
黃葉上來給她梳了頭,簡簡單單的一個閨閣少女髻,上面插了兩根常用的簪子。換了那身桃紅配大紅的衣裳,安然接過碧雲遞來的鏡子照了照。
暗黃的鏡面映出一個少女的容顏,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倒也是一個美人坯子。只是身上的那件衣服,失了少女的清秀,顯得有些俗不可耐。
安然滿意地點點頭,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在太太面前,絕不可出風頭。太太出身于名門,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啻于與虎謀皮。
收拾妥當之後,安然手里拿了一塊鵝黃的帕子,施施然地帶了兩個侍女往挽香亭去了。
出門又遇上了四姑娘,只見她一領鵝黃喜鵲站枝的襖兒,一條翡翠撒花的洋縐裙。頭上梳了一個百花髻,上面插滿了星星點點閃著耀眼光芒的頭飾,襯得她一張嬌女敕的容顏越發地清麗月兌俗。
精心描繪的眉毛,一張艷紅的嘴兒。白淨的面上施了一層淡淡的薄粉,紅白相映,夜幕中,更加地可人。
安然故意落她一步,讓她仰著頭從前面過去了,方才低了頭小步小步地走著。
來到挽香亭,眾姐妹們被安置在里頭,隨著老太太和太太坐。外間則是兄弟們坐的。
由于是家宴,沒有外人,羅老太太就隨意了一點,歪在一張軟榻上,面前放了一張高幾,擺著幾樣愛吃的點心果子。
安然則跟著太太坐一桌,太太坐了主位,二姑娘在她旁邊。安然和四姑娘則打橫坐在兩頭,一桌四個人也擠擠挨挨的。
大少女乃女乃和二少女乃女乃兩個另靠門設了一桌,兩個人也不坐,只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伺候。
三個姨娘也在角落里坐了一桌,三個人面上的表情各有千秋。王氏臉上始終戰戰兢兢的,孫氏一幅忠厚老實相。張氏則滿不在乎地嗑著瓜子,說說笑笑的,壓根兒不理會太太飛來的白眼。
安然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泰然自若地吃著點心,嗑著瓜子兒。間或和二姑娘說上幾句話。
四姑娘因著上次闖進了太太屋里,看見了二姑娘在太太屋里哭著,被太太當著眾人的面,給了一頓難堪,站在那兒听了半天的話。自此就對太太和二姑娘心生怨言。
她是個存不住心事的,就像她母親一樣,一切都擺在面上。不過太太雖然生氣,但是張氏到底是老太太的人,一時倒也不敢怎麼著她們母女。
安然覺得這一切都是面兒上的東西,雖然太太不至于發作她們娘倆,說不定心里早就恨之入骨,哪一天對景兒的時候,就是一件大事!
不過她也擔心自己的處境,來府里的這麼多天,除了一開始半個月,太太對自己非常嚴苛,此後就好多了。特別是當著四姑娘的面,太太和二姑娘待自己格外地親切。
冥冥中,安然覺得這不太可能。每一次太太對自己好的時候,四姑娘都是氣得兩眼冒火,一個院子里,也和安然說不上幾句話。
安然想到了這一層,再看太太的臉時,好像那臉立即變成了笑面虎,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安然這才知道太太的城府有多深。她這是在利用四姑娘和張氏,間接地達到自己的目的呢。
一桌子酒菜,因為有了這些想頭,真是味同嚼蠟一般。安然強迫著自己不露出端倪來,依然面上帶笑地觀看著眾生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