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泯的做法實在太決絕太不留余地了,擎蒼和瑾瑜即使拼勁了全力仍是來不及阻止,只能一起接住她驟然下落的身體,將她穩穩地放在地面上。
方一接觸地面,鳳泯便化成人形,此時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跡冷汗潺潺,浸染得雲鬢皆成縷的貼服在額角上,她輕擰著秀眉,嘴角蜿蜒著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色,玲瓏的身軀,薄涼如秋風中的落葉,搖搖欲墜,幸而身側有瑾瑜擎蒼兩人攙扶,才沒有直接跌倒在地。
「剛才我已然自斷了仙骨,還望天帝說到做到,放了重華君!」鳳泯再賭,以她的全部修為,賭天帝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爾反爾。
她不是沒想過直接殺過去救出重華君,只是她太了解他了,他既然已經有言在先,是絕對不會跟她走的,除非天帝親口說放了他,否則他寧願做那種重諾的傻瓜。
鳳泯的聲音猶如飄渺的清風,絲絲縷縷,輕輕飄入了在天羅地網中受縛的重華君耳中。
而此時,他那里還忍得了,之所以甘心受縛,是因為自己有承諾在先,然而如今竟害得鳳泯毀了仙途,他一時間只覺得心神俱裂,心痛得幾乎就要炸開了一般。
不管他如何抗拒,如何否認,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在哪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早就深藏了一個人的倩影,每日每夜的在他眼前晃動,揮之不去,驅之不離。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
那明媚如春花的笑靨,那狡黠的慧眼,那若隱若現的梨渦,那粉面桃腮的酡顏,每一抹神態,都如鐫刻般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間。
然而他終究是不能,義父于他恩重如山,並將最心愛的女兒托付于他,他如何能做得那背信棄義的小人?
他狠心斬斷的不止是她的情,亦是他的愛!
鳳泯,我曾那般負你,你又何苦如此多情?
一聲暴喝,原本已經平靜的天羅地網突然劇烈的震動了起來,里面的真氣亂竄,膨脹如鼓,網內如困獸之爭,四處伸展沖撞,將一人大小的網,硬生生撐到了百人大小。
天帝與寧廣皆是臉色大變,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一時竟然忘記了口訣,只能震驚的望著那越來越大的天羅地網。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號稱‘吾網之堅,莫之能陷也’的天羅地網竟然瞬間碎成了千萬片,重華君手持重劍,如殺神一般的沖了出來。
當寧廣看見長發凌亂,眼目赤紅的重華君時,已經嚇得當場傻掉了,他萬沒想到重華君居然能破網而出,想到如今他這樣發了瘋一般的沖出來,必然會先殺了他而後快,心下駭然,他忙又往天帝的身後縮了一縮。
重華君乍一破網,已經是耗盡了全力,如今他四顧茫然,眼中再無他人,于千萬人當中,他只想尋找那一個人。
幾乎是一眼,他便望見了鳳泯,兩人的視線隔著千山萬水,遙遙相望,才一對上,便再也無法分開。
重華君蹣跚著上前,腳下卻猶如千斤巨石般沉重,剛才他突然爆發,如今已是氣竭,只是別說她就在眼前,縱使遠在天邊,他爬也會爬到她身邊。
鳳泯迎著重華君的視線,竟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她從來沒見過重華君用這麼滿含愛意的目光注視過自己,那目光太多炙熱,竟燙的她幾乎熱血沸騰。
曾經她千萬次告訴自己,重華君是愛著自己的,只是那近于自欺欺人的自我告慰,如何比得上今日親眼所見的撼動。
臉上的笑意幾乎是不能控制的展露,蒙著霧色的眼眸笑靨如花,沾染上血色的紅唇,美得詭異,驚心動魄般的魅惑。
突然她臉上的笑容凝結,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只見寧廣手持利刃,身體暴起,直沖重華君的後心刺來。
畫面似乎就此停滯,風不動,人初定。
當利刃穿透重華君的身體時,重華君只是深深的皺了一下眉,竟然連頭都沒有回,他直望著鳳泯的方向,勾著唇角,虛弱的一笑。
一步步,一步步!
刺眼的鮮血流了一路,也染紅了一路。
視線有些模糊,似乎鳳泯已經就近在眼前,重華君微笑著伸出手,想要撫模上她細白的臉頰,手下一空,他終究是什麼都沒有抓到,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重華君——」
鳳泯大喝一聲,氣血暴涌,一口鮮血噴口而出,她眼前一黑,幾乎昏厥,如果不是瑾瑜和擎蒼抱著她的腰,她險些就癱軟在地。
而此時刺傷人的寧廣臉上的表情竟然充滿了驚恐,他看著手中沾血的利刃,竟是嚇得握都握不住,‘嗆啷啷’的掉落在了地上。
倒退了幾步,他還來不及回頭看看,到底是誰在暗中推了他一把,脖子上已經傳來一陣滾燙的熱意,他有些茫然的捂住脖子,然而潺潺涌出的鮮血卻怎麼捂也捂不住,他甚至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死去。
「大膽寧廣,竟然敢趁機偷襲,刺殺了戰神,這等狠心的小人,朕留你何用。」
好不要臉的借刀殺人,好狠毒的殺人滅口,眾人眼中看的分明,然而如今所有的罪過皆背在那個死人身上,即便眾人的眼楮再雪亮又能如何?
老鳳王老龍王就站在天帝的身後,天帝的動作他們自然看的清楚,只是天帝並沒有向鳳泯出手,所以請原諒他們的自私,在這危急之時,他們不會為不相干的人冒犯天帝。
唯今之計,重華君生死未卜,鳳泯又身受重傷,為了防止天帝斬草除根,老鳳王心急如焚的直沖著玉奴使眼色。
相較于瑾瑜和擎蒼,玉奴無疑是更加機靈的一個,此時他自是心領神會,瞬間施法速退幾百步,來到鳳泯三人身旁。
「快帶著公主離開。」
「不,我不走!」
重華君此時生死不明,鳳泯怎麼可能離開,她拼勁了剩下的余力,向著重華君的方向沖去。
瑾瑜和擎蒼暗中交換了一下眼色,心知若是依著鳳泯的脾氣,此時她是萬不會順從著離開的,而天帝既然已經開了殺戒,鳳泯若是留下,必遭虐殺。
所謂非常時行非常事,情急之下也管不得那許多了,瑾瑜手起掌落,鳳泯便軟趴趴的癱軟在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