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騰雲駕霧一般,武藝高強的風晴雪,被全然不懂武功的羽無雙和茶小乖,一路上連拉帶扯,終于跑出了城門,進入了城郊。背後天朝的百姓們看熱鬧的熱情仍然不減,興奮的呼喊聲可以震天。面前卻是一派荒蕪冷漠的大凍原。一脈清流,從凍原的中央橫穿而過,上有許多碩大的冰塊,兀自」砰砰砰「地撞擊個不停。
風晴雪這才想起這日乃是冬至,天氣正冷。武昌城雖然地處南方,然而漢江水邊的蘆荻上,倒也蒙著厚厚的霜。風晴雪突然兩腿一軟。
茶小乖跑著跑著,突然覺得手中一沉,忙回頭望去,誰知卻是晴雪,早坐倒在了地面上,不覺心中就是一驚,忙問︰「晴雪姐姐,你怎麼了?可有受傷?」
風晴雪顏色如雪,只緩慢地搖了搖頭,人已無力說話。羽無雙慌忙蹲下,就搭住了晴雪的脈,又仔細品評了一番,又伸手去檢查她的身體。半晌,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道︰「沒事。我想晴雪是偶遇了那個酷似百里少俠的黑衣少年,一時間方寸大亂,偏又撞見了個紅發男子,騎射之術,幾可通神。她心中又驚又懼,待跑到安全的地方來,四周圍都是自己的朋友,心里一松,人就難免無力。其實不要緊的。現在,小乖,這里太潮,我們去拾點柴來,生一堆篝火。我身上還帶著好些食材,我們給晴雪熱熱地煮一點東西吃……就會沒事。」
茶小乖皺眉道︰「我們都去?可是晴雪姐姐這樣子……你不怕那個紅發男子會來尋她晦氣?」
羽無雙嘿嘿一笑,道︰「這卻不怕。你沒听那個紅發男子方才對晴雪吼了點什麼嗎?他說︰‘不是她!’又說︰‘壞我大事!’雖然我並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大事是什麼事,不過明擺著,他今天擺下這麼大的陣勢,絕不是為了捉拿晴雪,而是為了捉拿另外一個女子的。而且看他布置得這麼辛苦這麼周密,很顯然,他要捉拿的那個女子必然是機智百變,很不容易落到他手里。現在他出師不利,打草驚蛇……如果他腦子正常的話,一定會立刻退避三舍,一面積極地準備防守,一面趕緊思考下一步的行動……至于晴雪……哈!我看他們沒有那個閑心去抓!」
羽無雙原本生得嬌美,可是在沉沉的暮色下,這一番分析周密的話說出來,倒也頗有運籌帷幄的軍師的風采。茶小乖無話,只得點了點頭。風晴雪卻低聲道︰「顓頊……顓頊……大哥……啊,不,是少恭說,那個人叫做顓頊……」
羽無雙聞言心中一凜,不禁奇道︰「顓頊?玄帝顓頊?是那個青衣男子說的?我離得太遠了,沒有听見。可是這事卻奇怪了。我記得神話中說,水神共工是一頭紅發,怎麼顓頊也……何況三皇五帝什麼的,平日里不該好好地呆在天庭嗎?他們為什麼……他們為什麼……」
羽無雙正在發呆,茶小乖早已把木柴撿來,便笑著說︰「你呀,就知道指使我做事情,自己卻什麼都不肯做。光和晴雪聊天了!」
羽無雙連忙蹲下要幫著生火。茶小乖笑道︰「不用不用,你不過是個文弱書生,這種事情你做不來的。還是我這種粗人來。你卻找個干淨點兒的地方坐著,幫我們分析分析,為何那三皇五帝都不好好的在天**做朝了,倒全跑到人界來抓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我倒想知道,那郁簫究竟犯了什麼事!」
風晴雪聞言微微一怔,道︰「郁簫?」
茶小乖道︰「是啊!那位姜少俠,就是你今天在囚車里看見的那個,他的心上人,芳名便是郁簫。這郁簫有個表字,叫做‘宜夜’。取‘簫宜夜,猶宜靜夜’的意思。」
風晴雪只听到心上人三字,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酸,眼前就模糊起來。羽無雙見晴雪顏色不好,忙去拉小乖的手,要她少說一句。風晴雪卻低下頭來,一面擦著眼楮,一面笑著說︰「這里風沙好大,巴我的眼楮都給吹迷了。咦?小乖,你背包里的那是啥?」
茶小乖自悔失言,生怕晴雪從今以後再不理她,誰知一轉眼的功夫,晴雪就對她溫言以對。小乖心中感激,忙不迭把自己放在背包里的三本書全抽出來,一股腦兒地塞到晴雪手里。卻說︰「我前天在武昌城里買的。叫什麼《鐘鼓神譜》。可好看了!姐姐你喜歡不?喜歡你就拿去。」說著連忙快手快腳地繼續生火,羽無雙從旁協助。
風晴雪微笑道︰「是你的東西。我不過借來看著玩兒。又豈能拿走?」說著低頭望去。
只見手中三本書冊,通是一樣厚薄,一般大小,都用加厚的藤皮紙裝幀,封面上都栩栩如生地繪著些什麼。
細細望去,卻見其中一本上繪著一把花紋繁復的巨劍,劍身呈現出一種異常純粹的金色,顯得是那樣的仁愛與慈和,讓人看著,心中就不由得升起幾縷親近之意。另一本上繪著一捆干柴,一只懸吊在半空中的苦膽。最後一本上繪著是一脈流水,一副棋秤。晴雪雖然不通棋藝,卻也看得出畫中的黑白子鏖戰甚急。
晴雪微微一怔,忍不住問無雙︰「這是什麼?」
那時無雙和小乖已經點起了篝火,無雙從隨身攜帶的包裹里取出食材,正在火上燒制。听了晴雪的問話,羽無雙微微一笑,道︰「你自己看嘛,還用問人?」
風晴雪低下頭去,翻開其中一本書冊,只見里面是細膩光潤的澄心堂紙,用手模上去,實在舒服得很。
便見扉頁上幾個遒勁的大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那是一行草書,寫的是︰鐘鼓神譜。正下方,又有一行小字︰戰力篇。
風晴雪不明所以,就又翻過了一頁,卻見第二頁上,還是同樣的書法寫著︰
臣前蒙父皇問及本朝何以兵連禍結,天下紛亂之故。臣以淺見,誤承聖問。不勝感激,故冒昧而粗有所陳。
臣以為︰欲定天下之事,無他,惟用人而已。用聖人可正教化,用賢者可明得失,用庸人則舉國無為,用小人則民生凋敝,用力士可立國威,用老弱必亡神器,用悍者可安外邦,用忍者可于恥辱危難中守國之社稷。
故用人之道,世之急務也。自古王霸守成之君,孰不有意于是哉?必欲使人稱其職,士盡其用。不失士,不謬舉,通法令,習禮法,天文人事,政教更張,然後施之職事,然後詳評政體,然後逐鹿中原,然後四野征戰,終致大治。
夫工人以為業也,必先淬其器,礪其用,度其才干,然後致力用功方可得也。聖人之于國也,必先遴其賢,諫其能,核其名實,然後任使逸而事以既矣。然天下之大,眾生茫茫,庸者碌碌,士在何方?
不孝子鐘鼓斗膽特評天下善戰者,善謀者,善隱忍者百二八人敬上。
下面落款是︰不孝兒鐘鼓頓首百拜敬上。
風晴雪恍然大悟,說︰「特評天下善戰者,善謀者,善隱忍者百二八人敬上……百二八人……難道說,難道說……」
羽無雙一面烤著紅柿,一面笑道︰「這下可算你猜對了。是啊,所謂的鐘鼓神譜,便是天下神仙的戰力、智謀、意志力的排行榜。畢竟鐘鼓雖然不成器,好歹也是神籍,叫他去為凡人排行,恐怕,他也沒有那個心思。不過……哈!什麼鐘鼓神譜,其實這本排行就是餃燭之龍自己編的嘛!故意拿著自己的義子打了個煙幕彈,還寫了開頭那麼一篇冠冕堂皇的文章。唉,雖然餃燭之龍並未登上鐘鼓神譜智謀篇排行榜的首位,不過,就我看他這心機,也算是相當深沉了。」
茶小乖奇道︰「這我可就不懂了。無雙,你說那餃燭之龍這麼辛辛苦苦地創作了神譜,卻不肯寫上自己的名字……天神有這麼無私嗎?怎麼我卻不知道?」
羽無雙笑道︰「他創作鐘鼓神譜的目的就是想要挑得天地神仙為了排行引起亂斗,然後他老人家再坐收漁利。可是你看看,那鐘鼓神譜戰力篇上的第一名寫的是誰?啊,晴雪,不用換了,戰力篇,你手上那本就是。」
風晴雪連忙翻開書冊,卻見第二頁上寫的是︰「夫戰也……」不禁微微一怔。羽無雙連忙笑道︰「排名從第三頁開始的,第二頁上,寫的是進行這個能力排行的原因。」晴雪點了點頭,就去看第三頁,卻見是滿紙煙雲,電閃雷鳴,一條巨龍,渾身金光燦爛,見首不見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