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外傳二十年後 第七章 魘夜劍光(二)

作者 ︰

晴雪不同于襄玲。襄玲力氣小,又不喜歡近身搏斗,所以腰包里永遠纏滿各色暗器,見人話都不說,先丟上一把,反正有屠蘇哥哥在前,也用不著她沖上前去跟人掐架。晴雪的膂力甚至不遜于屠蘇,連蘭生都得靠邊站。一把大鐮刀揮出去,敵人十有八九,都是個死。因而暗器什麼的,風晴雪是不屑于使用的。

但現在鐮刀被震掉,手中能有幾枚暗器使使,倒也不算什麼壞事。畢竟晴雪只是不善于使用暗器,又不是不會使。只是單純的晴雪死活想不明白,自己天天纏在腰間的包裹,里面有什麼自己能不知道?如何會突然多出這許多暗器?究竟是誰放了進去?

晴雪不及細想。只覺有兵器在手,精神便是一振。這些個天兵腳步虛浮,中氣不足,如不是仗著手中利器,絕不可能是縱橫江湖數十年的風晴雪的對手。火把照耀下,只見晴雪縴柔的身子如一頭大鳥,優雅地輕輕飛起,接著右手連揚,手中金鏢一枚枚飛出,擊中了數十名武士。

風晴雪本不欲傷人,因而故意將金鏢打在那些天兵身上不致命之處。晴雪知道自己手勁頗大。即便是沒有開刃的小石子兒,隨便打在人身上,都是疼痛非常,更何況這些金鏢鋒利非常。

卻見那些中鏢之人,一個個臉色發青,雙眼泛紅,突然間口中鮮血狂噴,不一會兒,竟是僵臥在地,再也不動。

風晴雪心如電閃,暗念︰「鏢上有毒!」風晴雪自己是劇毒體質,自然從不畏毒,使用毒鏢,倒也沒什麼顧忌。然而晴雪內心良善,那些人只不過是對她無禮,罪不至死。晴雪心中生憐,當即停鏢不發。

那些天兵見風晴雪如此一個嬌怯怯的女孩兒家,揮手之間,就能輕易地取走數十人的性命,心中也甚是畏懼。大家都只是領工資混飯吃的閑人,誰也不願為上一個女人,就此丟掉自己的性命。少不得慢慢地向後退去。

但看著晴雪那逼人的艷光,再加上顓頊的命令,眾兵又是不舍,都圍在晴雪身邊,不肯離開。甚至還有人尖聲大叫,試圖吸引更多的人過來,看看能不能以多為勝。後來的人中,又夾雜了不少青衫白衣的怪人,手握奇兵,眼中精光大盛,顯然都是些高手。風晴雪遠遠地看著,也不由得有些畏懼。

她便慢慢地向後退去。

晴雪並不知道,她這一退,就等于輸了氣勢。眾兵本來將這個武藝高強的女人視為無可比擬的天神。誰知這天神也會害怕,眾兵對她的崇敬心理,登時就去了一半。

就有一人說︰「咦?今夜顓頊大人命我們嚴加防守,說獻娘娘一定會來劫獄。顓頊大人說,獻娘娘畢竟重情,一時半會兒,恐怕是無法舍棄了獄中那個小子。難道說,弟兄們,眼前這小娘皮,就是傳說中美得無以倫比,精得無以復加的獻娘娘了?」

就有一人回答道︰「那獻娘娘我見過,當年她在赤水神廟的時候,跨一條黑龍,仗三尺青峰,可威風啦!可比這小娘們美多!這小娘們皮膚還好,身材也還馬虎,只是一張嘴巴稍稍有些大,稱不上完美無缺。」

風晴雪皺了下眉,當年屠蘇可從來沒說過她嘴巴大不大。

就有一人笑道︰「不過獻娘娘只是輕功卓絕,劍術卓絕,她並不會發暗器。這小娘皮武功倒好,一手的擲暗器功夫,只看得人心醉神迷。」

就有一人笑道︰「暗器功夫不過是細枝末節,難登大雅之堂。不比新投靠咱們顓頊大人的鐵掌龍頭斬周益囂周老爺子,人家那才是硬踫硬的外家功夫呢!這小娘皮八成是獻娘娘找來的外援吧?唉,看上去倒也有兩下子。不過要是我們周老爺子在,看她還能風光幾次?」

風晴雪是記得周益囂這個名字的,只是不明白,這人一個血露薇的掌門人,為何會投靠給個莫名其妙的五帝。

風晴雪並不知道,顓頊平生所好,莫過于四處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無論到哪里,他都會立刻積極有效地發展自己的私人勢力,不管其他的同事甚至是老板同意還是不同意。

顓頊這人還有一個特點,他收人從來不看身份,不問背景,只要你能干活就可以。周益囂會投奔他,基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很平常的一件事。

風晴雪並沒有注意到,就在眼前,這批顓頊派來圍捕她的人當中,也有不少當今武林門派中的高人,甚至是官府之中的武官。對于那些投靠顓頊的普通凡人來說,能跟神族搭上關系,那是他們修行幾輩子也得不來的福分,他們根本就不打算問顓頊收取任何的費用,最多要一個長生不老的空頭支票。對于顓頊說,反正收這些人又不用他花錢,遇上事情了這些人還能幫他壯個聲勢,裝個場面,真遇上硬骨頭了他會興高采烈地送這些不需要他花錢的人去啃。在顓頊看來,收點人族進來,何樂而不為,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

晴雪听大家把她講成是獻娘娘找來的外援,不由得心中不忿,就忍不住說︰「我不認識什麼獻娘娘……」但她細弱的聲音淹沒在眾人的狂笑聲中,卻是無人答理。

就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應聲笑道︰「既是大家看中,我這把老骨頭,也就不能不出來挨姑娘兩拳了。」

風晴雪知道他可以用單掌斬斷人頭,便想對方一定是個身長八尺的彪形大漢——至少也要像蘇蘇那麼高吧!誰知只听一聲長笑,人群中緩步走出的,竟是個矮小精悍的小老頭子,身長不過五尺,六十來歲的年紀,早已滿頭白發。

風晴雪見裝不覺大奇,道︰「你……你便是周益囂?又怎會……怎會……」

風晴雪的意思是,堂堂鐵掌龍頭斬,以外家功夫出名,又怎會生得如此矮小。卻見那周益囂排眾而出,原本一張臉笑呵呵得甚是可親,猛听晴雪這話,臉上登時蒙上了一層寒霜。這老爺子的面色本來就有些發青,此刻在跳動的燈光下遠遠望去,就碧油油得更是怕人。

晴雪並不知道,那血露薇的現任掌門,鐵掌龍頭斬的周益囂,自幼失怙,家徒四壁,一日三餐,只能以一碗薄粥充數。那時節又沒什麼社保,但各類苛捐雜稅啦,社會撫養費啦,還得照交。周老爺子小時失了營養,故而身材甚是矮小。

若不是他十四歲時偶得奇遇,救了當初在血露薇中以鐵掌神功享譽天下的四當家康奎,他也就是未來某茶館里端茶倒水的某個店小二,平民堆中生不起活不起老不起死不起的某個俗人而已。

那康奎為人最為重情重義,當年看這孩子主動為自己吸出蛇毒,內心感動不已。傷好後當即便將遍身武藝傾囊相授,臨死前又將徒弟拱上自己多年在血露薇中打拼出來的位子。

然而康奎一生仁義,看人的眼光卻差得可以。他並不知道,那周益囂原本就是個蠅營狗苟,爭逐微利的人物,要不然也不會主動投身于玄帝門下,只求混一個衣錦還鄉,富甲天下。當初若不是提前打听到康奎的身份,周益囂又哪里會救他!不過,不管怎樣,周老爺子憑著自己的汲汲營營,終于混上了血露薇掌門的地位。他的外家功夫也的確有那麼兩下子。他平生又最恨人家說他矮小。晴雪這話,等于是戳中了他的死穴,焉有不怒之理?

跳動的火光下,那周益囂不怒反笑,便道︰「這位姑娘這話,是嫌小老兒這兩把子矮骨頭,經不起姑娘一拳了?姑娘可不要小覷我這矮子!」

風晴雪為人質樸,一听這話,連忙收起手中的金鏢,卻連忙搖搖手︰「我……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你身材不高,其實也沒什麼大……」

一語未完,突然那老頭兒身形如閃電般欺近。原來他與晴雪說話,不過是為了轉移晴雪的注意力,待得晴雪分神辯解,就立刻以鐵掌神功斷敵之首。那風晴雪一輩子遇見的都只是些誠摯之士,何曾見過這樣的騙子,當下大驚。慌忙間不及迎敵,只好向後縱越。

已是輸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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