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的緣 第六章

作者 ︰

趙勇慧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八點五十了,自己還從沒有這麼「怠工」過。各個部門的頭頭們早已齊聚一堂,等候在會議室了。

嗨,都是白虎惹得「禍」。

听完各個部門經理一周來的工作匯報後,自己做了總結,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宜。就急匆匆地趕到花店取了昨天訂好的菊花,然後開車徑直奔向墓園。

今天是外婆的祭日。自己自幼跟隨外婆長大,所以感情特別深厚。外公曾是一名軍人,早年犧牲在朝鮮戰場上。是外婆含辛茹苦、獨自一人,把母親撫養長大的。自己兩、三歲的時候,父母響應號召,第一批辦理了辭職,下海經商。由于忙于生意,無暇照顧自己,就把鄉下的外婆接來一起生活,直至初二那年,外婆去世。外婆生前就特別喜愛菊花。

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中午還要應邀參加,一個朋友母親的生日宴會。這個朋友是在美國一次聯誼會上結識的。與自己同歲,從閑聊中得知,竟還是龍江老鄉。二人當時特別興奮,一來二往,彼此成了好朋友。這位朋友可了不得︰人家屬于政府官員,公派到哈佛進修。有了這頂光環,就等于有了塊金字招牌。以後的政治生涯,可以說是無法估量。兩人差不多同時回的國。

這位朋友現如今,在市政府辦公室任副主任一職。據說不久,將還有一次升遷機會。于去年還「奉旨」結了婚,曾轟動整個龍江市。雙方父親都是市里的高官,真正地門當戶對。以自己的了解,這位朋友對工作還算務實、嚴謹、不浮躁,並沒有所謂的「官二代」作風。只是依稀感覺,朋友對這樁婚事,似乎不太滿意。新娘雖說算不上漂亮,但也是女中豪杰,龍江有名的「一支筆」。或多或少也听得一些八卦︰朋友之所以能去哈佛進修,全仰仗老岳父的鼎力相助。

典型的「政治聯姻」。

一個人在某些方面有所成就的同時,注定在某些方面必有所缺憾。看來朋友就屬于這種情況。

本來計劃早出來一會兒,可是讓白虎給耽擱了。白虎自昨天從江邊回到別墅後,一直悶悶不樂、無精打采。今天早上卻興奮起來,早早的就候在別墅大門邊,等待主人「旭日代發」。果然大門一開,白虎「蹭」地躥了出去,朝江邊跑去,轉眼間全無蹤影。等趙勇慧跑到江邊的時候,只見白虎孤零零地臥在「夫妻」石前,眼楮里流露著失望。

勇慧隨著坐在白虎身旁。一邊替他梳理毛發,一邊想︰那位姑娘今天會來嗎?似乎希望不大?以前從未見過。只是昨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七夕節,中國的情人節。對于每個年輕男女來說,或多或少也許都發生過刻骨銘心的故事,那位姑娘也不例外。與昨天晚上跳舞的姑娘是同一人嗎?

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看來是無望了。牽起白虎,來到了公路上。,可白虎又不走了,趴在路邊眼巴巴地望著西面。還真夠執著的。勇慧沒辦法,只好又陪著等待。明知道等也是白等,可不知怎的,就是願意等下去。心里隱約又有些期盼……

一個小時過去了,已經八點了。上午還有許多事要做,不能再等下去了。拍拍白虎說︰「寶貝,走吧!該見面的時候,終會見面的。」白虎一步三回頭地、不情願地跟隨勇慧回去了。

墓園外,零散的停著幾輛車。勇慧一眼就看到了那輛紅色qq,不會這麼巧吧?把自己的寶馬,停在紅色qq旁。往四周瞧了瞧,並沒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

轉身進了墓園,果然不出所料,勇慧遠遠地,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位姑娘。雖然只看到側面和背影,但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姑娘、江邊遇到的姑娘與昨天晚上跳舞的姑娘絕對是一個人。雖然裝束變了︰一身在普通不過的淺藍色的牛仔服。但那長長的烏法,亭亭玉立的倩影,讓人過目不忘。百分之一百是同一個人。姑娘靜靜地立在墓碑前,一會兒拿出來什麼東西,蹲下去整理著。然後起身,畢恭畢敬的鞠了三個躬。轉身順著石階下來……

縴慧臨走時,拿出了自己戴著博士帽、在諾丁漢大學門口照的像片,放在了媽媽的骨灰盒旁邊。心中默默的說著︰「女兒如今學成而歸,您也一定替女兒高興吧!您並不孤單,女兒會一直陪伴著您……」

感覺有人在注視自己,抬頭︰相隔十幾米遠、另外一條石階甬道上,一位男子正看著自己。帥氣、挺拔、一身灰色的休閑套裝,怎麼這麼眼熟?是那個「樸施厚」?暫且自己先這麼叫吧!反正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兩人對望了一眼,稍逝點了一下頭。

而後就一個匆匆往下走,一個匆匆往上走。

看到自己的紅色qq旁,停著輛色寶馬x6,彰顯著大器、高貴。這款系列的,差不多將近二百萬人民幣呢!看來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錢。縴慧感嘆著,搖了搖頭,打開了車門。

先去老校區吧,那邊還有些瑣碎的物品,順便把鑰匙交了。

縴慧一邊開著車一邊觀看著車外的景物。自從江北開發後,日漸繁榮,整個龍江的重心也漸漸北移。而江南就顯得有些蕭條,基本上處于老城區改造階段。二、三十年前的建築,大部分都在拆遷範圍之內。距離自己那魂繞夢牽的地方,越來越近了……

縴慧把車駛進小區,在那幢熟悉的樓前停住。這里早已人去樓空,幾幢老居民樓都在拆遷之列,牆上寫著大大的「拆」字。

靠著座背,眼楮注視著樓梯口……︰一個女孩兒蹦蹦跳跳走在中間,一手拉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一家三口歡歌笑語,其樂融融;一個大男孩兒推著自行車從樓道里走出來,溫柔的囑咐著坐在後座上的女孩︰「坐好了,走了。」女孩兒撒著嬌,雙手摟住男孩兒的腰,臉貼著男孩兒的後背……一幕幕如電影在眼前浮現。用手機「 嚓, 嚓」,照了幾張相片,不管怎樣還是留份紀念吧。

老校區,據說是給了一所專科學校。

把東西塞進隨身帶來的大旅行包里,把鑰匙交給了保安。最後來到校園中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柳樹下。

這棵大柳樹的樹齡差不多將近一百了,比龍江大學的年齡還要長。千條萬條的柳枝,仿佛少女的長發倒垂著,隨風擺動,婆娑著。過去和薛明濤兩人,時常坐在樹下背靠背,讀著英語單詞,互相考問對方;要不就是縴慧躺著小憩,頭枕在薛明濤的大腿上,薛明濤就為她驅趕著蚊蠅……

這一切的一切,終歸是一去不復返了,已經永遠地和自己告別了。就當今天是,最後一次懷舊吧!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

感覺有些餓了,看看手表,原來都十二點半了。還是找個地方添添肚子吧!去哪呢?腦海里閃現出一個地方。

北方酒樓是一家正宗北方菜館,父母非常喜歡這里的飯菜。老板也是地道的北方人,作出的飯菜特純正,以前和薛家兩家人經常在此就餐。

酒樓主要經營純手工制做的各個菜系的水餃︰韭菜、白菜、芹菜、茴香、西紅柿……手 面,還有縴慧愛吃的魚香肉、絲宮爆雞丁、水煮肉片、水煮魚片……想著想著,不由得吧嗒了幾下嘴,咽了幾口唾沫。看來還真是饞了。

這是十層樓高的建築,臨近江邊。地理位置雖處在中心地段,但卻是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整個大樓看來是重新裝修過了。可能飯食高峰已過,停車場上車位空出不少。縴慧卻意外地看到了那輛寶馬x6,顯然是這堆車里的「大哥大」,所以特扎眼。

一樓大廳是幾排、容三、四人吃飯的小型餐桌。二樓以上是包間。整個大廳布置得典雅、別致,還播放著背景音樂。

恰巧靠窗邊空出一張餐桌,從這里可以直接欣賞窗外的江景。在沙發上坐下,馬上有服務員過來。點了半斤自己愛吃的芹菜餡餃子,要了一盤魚香肉絲,外加一瓶飲料—紅茶。縴慧吃餃子的時候,特能喝醋,這不一頓飯下來,喝了足有一兩醋。這頓飯吃得太爽了,色香味濃,酒足飯飽。背景音樂此時播放的是,鋼琴曲——致愛麗絲。這也是縴慧喜歡的一首曲目,听完這首曲子再走吧。

縴慧就這樣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一手拿著飲料,一手隨著節拍輕叩著桌子……

隱隱約約覺得有幾個人,立在了自己身旁。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縴慧大腦飛快地轉動著……今天是什麼日子?可能嗎?不會吧?老天爺呀,別再捉弄我了!然,事與願違。

隨著眼楮慢慢地、不得不睜開,胡敏的聲音同時響起︰

「慧慧?慧慧!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跟我們聯系?怎麼忍心跟我們斷了聯系?」

伴隨著這一連串質問,縴慧手忙腳亂地起身,連帶著把桌子也帶動起來,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飲料撒了,流了一桌子。縴慧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要慌!」

電光閃石間與一人的目光相撞︰是驚喜、是驚訝、是思念、是痛苦……包含了千種萬種的成份。那是常常出現在彼此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印記;那是隱藏在雙方心靈深處的永久痛楚。

他——此刻就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他已經不屬于她了,他的身邊早已有個「她」代替了她。那個「她」此時正緊緊挽著他……他們已經結婚了。

「慧慧,胡敏嗚咽著,撫模著縴慧的臉龐、頭發,左右端詳著︰「嗯,胖了、變得更漂亮了!」

縴慧迫使自己鎮靜下來,強忍住眼淚。畢竟眼前的一家人,是除父母外自己最親的人了。

「阿姨、伯父、明濤哥、茉莉嫂子,你們好!阿姨,生日快樂!」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還走嗎?」。

「我回來兩個月了,畢業了,不走了。」

「不是要去三年嗎?」。

「我提前畢業了。」

「看過媽媽了嗎?」。

「嗯,上午剛剛去過。」

「我就說麼,上午我和你伯父去看你媽媽的時候,看見了菊花。我就說一定是慧慧,一定是。可惜咱們沒見著面。」」謝謝你們去看媽媽。」

「你這孩子,跟我們還這麼客氣。」

基本上都是,胡敏與縴慧在一問一答。

薛明濤一言沒發。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她︰這個令他三年多來寢食不安的人;令他三年多來朝思夢想的人。她——從一出生就被自己抱在懷里,而且一抱就是二十多年。她——是自己曾發誓要用一生甚至是生命去守候的人。她——是他心底的痛,心中的魔。

當初自己爭強好勝,急于出人頭地,而負了她,欠了她。可哪個男人,甘願碌碌無為、默默無聞呢?哪個男人,不想在心愛之人面前表現得強大、勇猛呢?

原想用個緩兵之計,敷衍敷衍周家,以待從美國回來再攤牌。可周家至輿論造聲勢,迫使他就範升格為周家「準女婿」。回國後,又是步步緊逼,要求結婚。而心中的那個她,狠心與自己全家斷了來往,音信全無。也許為了早日出人頭地,也許為了所謂的政治前途,被逼無奈的自己,妥協了。

這最終是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除了她,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她——是他的唯一,是他的始終。

此刻的她,就在咫尺︰素顏淨面、柳眉鳳眼、性感的雙唇、長長的烏發;褪去了三年多前的青澀,變得豐滿了;成熟了;更漂亮了;更有氣質了。雪白的襯衫,淺藍色的牛仔裝,牛仔鞋。一身簡潔大方的裝束,穿得卻無比的有品位,那是其他任何女人無法比擬的。

而縴慧也在細細的打量著他︰還是那樣俊朗、高大、眉目清冽;只是面容有些憔悴,雙眉微蹙,眼含酸楚。一身藏青色的西服,里面套著淺粉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

二人的眼神,在空氣中有幾秒鐘中的對接,卻已仿佛傳遞了所有……更多是思念,是渴望……那是愛人之間,才能達到的心領神會。

而他那位妻子︰運動頭變成了齊耳的短發;畫著淡妝;一身黑色的西裝套裙;黑色的短靴。顯得沉穩、精干、歷練,標準的精英白領形象。據說,是龍江電視台有名的筆桿子。

胡阿姨已退休在家,薛伯父擔任著市政協副主席。二人也較前幾年蒼老了不少。

那位「樸施厚」,不知與他們是什麼關系,竟也在其中。

一行人一邊說著,一邊已經來到了酒樓外面。「慧慧呀,到家坐坐吧!」

再回首雲遮斷歸途

再回首荊棘密布

今夜不會再有難舍的舊夢

曾經與你有的夢

今後向誰訴說

再回首背影已遠走

再回首淚眼朦朧

留不住你的祝福

寒夜溫暖我……

一陣手機鈴響……

「明濤,你的手機。」周茉莉催促著。

薛明濤沒有動。因為他的手機,早在吃飯的時候就己經關機了。今天,在這個觸景傷懷的地方,他不想被人打攪。

他看著對面的她。原來她也選擇了這首歌作為手機彩鈴。是因為有同感嗎?

是關衛國的電話。縴慧沒有接,轉身對他們說︰

「阿姨、伯父,改日我再去登門拜訪,今天還有事,就先走了。」

「那,慧慧一定要來呀!」

「一定!」對大家揮了揮手。

上了車,才接听。

「老師。」

「慧慧,飛機在香港停留一小時,估計晚上八點就能到達龍江。」「知道了,我會準時接您去的。」

「開學前這一段日子,我們就住市區的那套公寓里,好嗎?慧慧?」「行。」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慧慧!想你,寶貝!」

合上手機。想著剛才突然的重逢,是那麼的不真實。不是沒有預見過見面的情形,但絕沒有料到會是今天這個樣子。沒有想到他們還會記得那里?還會去那里慶生。

趙勇慧跟薛家人告別後,順便去了趟位于江南的一處工地。公司這次也參與了舊城改造的工程,而且還有幾個項目正在運作中。

返回江北途中,前面一輛紅色的車影漸漸進入視野,憑直覺就是那輛紅色qq。她的車速不快,頂多四、五十邁左右。怎麼開得這麼慢?想加油門超過去,自己的寶馬無論如何是開不了這個速度的。可又不知怎的,減了減速度竟不遠不近地跟在了後面……

當時自己雖然隔了幾米遠的地方,但憑自己的閱歷觀察,她和薛明濤之間「非同尋常」。兩人雖沒有對話,但那眼神似乎已說明了一切。還有那手機彩鈴,竟然也相同。自己當然知道薛明濤的手機彩鈴是那首《再回首》。

前面的車要駛上龍江大橋了。突然一輛白色的豐田商務車,緊貼著自己的寶馬「唰」地沖了過去。速度快得如閃電,至少100公里/小時。

「簡直不要命了。」趙勇慧盯著那輛車,心里罵著。只見白色豐田在前面引橋上,逼停了紅色qq。雖然現在不是高峰時段,但也絕不允許停車的。看來這個人是神經出毛病了。咦,有點眼熟?誰的車?

薛明濤把車橫在紅色qq前,下車朝讓他苦思冥想的女人走來。他是先把父母送回了家後,就風馳電掣般地追過來了。他想她,想見她……

縴慧從震驚中醒過夢來,下了車,沖薛明濤喊道︰「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嗎?這里不能停車?」

「我不管。」說話間已經一把——把縴慧摟在了懷里。激動得哽咽著︰」慧慧,慧慧,我想你!沒有一天不想!你知道嗎?」。

縴慧更懵了,推搡著薛明濤︰「喂,喂,你瘋了?你想上明天的頭版頭條嗎?」。

一輛輛汽車從身邊駛過,不停地沖他們「摁」喇叭。

有的還搖下車窗,喊道︰「倩女靚男,是在拍電視劇嗎?」。

「你住哪兒?是學校嗎?」。

稍稍松了松縴慧,但雙手依舊搭在縴慧的肩上。

「我還能住哪兒?」

「手機號是多少?」

「有必要嗎?」。

「你就這麼不想見我嗎?」。

「還有意義嗎?」。

「你心里還是恨我的吧?」

「恨也好,愛也好,都已經過去了。再追究,只能是徒傷悲。」

「我一會兒去北京,估計得一個星期。回來後,我們談談好嗎?」。「喂,喂,你們走不走?」

一陣陣刺耳地喇叭聲傳來,不知什麼時候,後面已經堵了一溜兒的車輛。

「快走吧。」

「手機號是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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