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答道︰「你不是說看不見那個人？但我真的能看到，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看不見她，有可能是因為你們不是同一種物質。我記得你可以被鏡片反射讓我看到，何不試試水面？如果也可以看到，至少說明你的存在不是某種……呃，穿越靈體。」
那孩子輕聲哼了一下，但我感到一股微風，說明他還是照我說的去做了。這個孩子吧，一會兒竭斯底里，一會兒就這麼听話，真是讓我一會兒上天堂一會兒下地獄，不得不為自己的安全提心吊膽，七上八下。
我看到水面稍微波動了一下，待得再次平靜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嬰兒的面孔——雖然我並不確定這到底是嬰兒還是胎兒，但看上去他還算是發育完整的，就是號碼小了一點，以及，渾身血淋淋的，胎毛都貼在腦袋上，濕漉漉的樣子，讓我覺得稍微有點不適——臉上也是皺巴巴的，就和剛生下來的孩子幾乎一模一樣。
我咽了咽口水，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麼？」
那孩子歪了歪頭，問道︰「什麼叫死？」
我有點語塞，但還是想了想，回答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冷暖，想讓人陪你玩的？就那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麼？」
那孩子的影子落寞的搖了搖頭，我嘆了口氣，可不麼，一般的鬼都不會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除非像韓水笙那樣有個人親歷了他的死亡。這個孩子這麼小，恐怕更不會了。但看他能夠很流利的說話，思維也比較敏捷的情況，似乎他的意識已經覺醒很久了，不像是最近的事情。我想了想，這孩子這麼小就死在了女廁所里，實在應該能上個社會版新聞了……可惜我以前是個根本就不關心政經社會新聞的家伙，連娛樂新聞我都不太看，一點也想不起來是不是知道一些這個孩子當初的往事。
不過我多多少少能夠猜到……我曾听人說過，我家里有位老人，生于清末，一輩子活過四個女兒，到懷了第五個孩子的時候，應該是已經非常習慣了生子這樣的事情，于是就在一次上廁所的時候，把那個孩子擠出來了，那是一個男孩兒……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生育過，好在四個女兒孝順，照舊把她養老送終了。
那麼我面前這個孩子是不是這樣的情況呢？
我直覺不是。
我抬頭看了看那個白衣服的女人，雖然模模糊糊，但仍舊能看到她的面容有些蒼白但五官十分柔潤的樣子，看著像是拉直過的長發，嘴唇也十分光滑，顯然不是個年紀大到可以生下好幾個孩子的人——何況我們的政策也不允許。于是她是個年輕人，年輕人生孩子怎麼會輕車熟路？對了，我就是覺得這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但其實也看不出有什麼證據……
我抓了抓頭，突發奇想道︰「誒，你不如去試試？」
「你想干什麼？」那孩子用十分不善的語氣說道。
我鬼使神差的說道︰「雖然你看不到，但我覺得那就是你的母親，你不如試一試，雖然看不到，但可能能夠接觸到呢？」
話一出口我也下了一跳，看都看不到怎麼能接觸到？嗨，我都經歷過看得到模不到了，看不到模得到又能有什麼新鮮的？
那個嬰兒明顯無助的退了一步，我眨了眨眼楮，說道︰「怎麼了？」
那孩子說道︰「你想害我？！」
我覺得十分詫異，說道︰「為什麼這麼說？我為什麼想要害你？」
那孩子卻仿佛沒有听到我說話，而是用尖利的聲音嘶吼著︰「你想害我！你想害我！」
我十分不高興，吼道︰「害你大爺啊！你給我去啊！」
——我的手下意識的一推，那孩子竟然就被我推動了！咦，這麼說看不到模得到是真的有可能的？
那孩子尖叫一聲，被我往那女人的方向一推，我本以為他們會撞在一起，結果水池里面卻出現了十分詭異的一幕——那個孩子仿佛被那個女人吸收了，從融入了那女人身體的那一剎那開始，那個尖利的聲音就突然不見了，我看到那女人的眼楮似乎動了動，然後頭又動了動，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我之所以知道她在看肚子，是因為，太詭異了，她的肚子慢慢開始脹大了！
這尼瑪是什麼情況！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水里映出來的女人身影，她也是一副驚訝的神色，雙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我咽了咽口水，那女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肚子里有個小生命，她輕聲‘啊’了一下，然後身體突然就變得可見了！我原本只能從水里看到她，但現在卻是真真的看到了她的容貌。她和我身量差不多，但一張臉卻顯得十分稚女敕，就像是個初中生或者高中生。細膩的皮膚不知道是因為靈體的關系還是年級的關系，泛著一層柔和的白色光芒。但是，這層光芒並不是那種身為人母的溫柔光芒，而是充斥著一絲血紅，仿佛是刀槍劍戟的銀色利器之光。我皺了皺眉，這個女人……或者說是女孩兒，真的就是那個嬰兒的母親？她也死了？但為什麼，他們兩個人分開的時候都只能讓人听到和觸模到，卻沒法讓人看到，而合在一起之後卻變得像我以往遇見過的那些鬼呢？
我沒有出聲說話，那個女孩子似乎有些慌亂，上下胡亂撫弄著自己的肚子，嘴中不停的出著「啊、啊」的聲音，仿佛是因為疼痛而覺得難以忍受所以才叫喊出聲。我吸了一口氣，卻拿不定主意是扶她坐下還是放任不管。話說就在那孩子融進去的瞬間，地上的血就都沒了，玻璃照舊是碎了一地，那女孩子穿著薄薄的布鞋，恐怕還真的容易扎傷腳——屁 ，她是鬼，扎個毛。
我定了定心神，就在一旁這麼冷眼旁觀。也不知道是不疼了還是發現我無動于衷，那女孩子突然住了嘴，抬起頭看著我。我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這孩子，頭發多長時間沒剪啊，頭發簾把眼楮得蓋住一半去了。
我強自鎮定心神，還是不說話，看那女孩子盯著我，我就反盯著她，倒是想要看看她想干啥。
結果那女子卻是變作一副可憐的表情，似乎開始無聲的流眼淚。我咽了咽口水，堅定堅定再堅定了一下絕不管她的理念。那女子仿佛肚子又開始疼了，淚流滿面地捂著肚子哭喊著，那聲音進到我的耳朵里，卻像是听到了女孩子和那嬰兒的雙重哭喊，腦袋被震得嗡嗡響。我緊緊的皺著眉頭，那個女孩子仿佛已經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後退著，洗手間隔間的門被她一下子就推開了——我剛才可是怎麼也打不開呢。
女孩子把馬桶蓋子放下來，坐了上去，呼哧呼哧喘著氣，雙手還是捂著自己的肚子，時不時哀叫兩聲，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盯著我，仿佛卻是當我不存在一樣。我听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樣子，不忍的心情越來越佔上風，到最後就只能不停地自己叨念「她不是人，不要被騙，她不是人，不要被騙——」如此才能克制住自己上前詢問幫忙的想法。
然而就在我還在天人交戰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的哭聲突然變成了笑聲，開始還是十分低沉的笑聲，逐漸卻變成了像馬戲團小丑一樣的聲音。我咽了咽口水，還好剛才沒愛心泛濫，看這個樣子，她剛才肯定是在引誘我上前——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引誘我吧，說實在的如果她想吃了我或者把我怎麼著的話，那嬰兒早就可以把我一下子抹了脖子。哪怕是融合之後的她自己，雖然步履蹣跚了一些，但她可以往隔間方向移動，自然可以往我這個方向移動，何況剛才我對她的敵意多低啊……
她嘿嘿嘿笑著，突然說道︰「你可真不一樣，你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你不來幫我，我就誘不出你舍己為人的心願……你很聰明，有誰教過你……」
我翻了個白眼，誰教過我？各種優質劣質恐怖片唄。
她見我不說話，又說道︰「如果你剛才幫我，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但是現在既然你對我的死活無動于衷，我就要折磨你！折磨你！」
——麻痹的這死丫頭中二患者吧！你丫是個鬼啊！我知道你是個鬼我幫個蛋啊！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罵道︰「折磨你大爺！你折磨我干什麼啊？你憑什麼折磨我啊？就憑你死了我活著？我欠你的啊？你自己懷孕了不好好上醫院定期檢查不在家里養胎瞎逛什麼呢？你看你這肚子都足月了，覺得難受不知道上醫院啊？自己上不了你爸你媽你朋友你男朋友都死了管不了你啊？」
那女孩子讓我說的一愣一愣的，末了來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嘿她還問我怎麼知道的！李碧華那個電影《餃子》里面怎麼演的？那女孩兒懷了個**的種，結果她媽再怎麼懦弱也知道帶她找個曾經是醫生現任餃子店老板娘啊！誒，不太對……
我咽了咽口水，說道︰「你剛說我怎麼知道……難道是說……你爸你媽你朋友你男朋友真的……都死了？」
她用忽閃忽閃的大眼楮看著我，點了點頭，又用特別甜美的聲音說道︰「是猜的？你猜得好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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