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勝從宮里出來回到府上,一進門就將一盞銅茶杯生氣往地上一摔,險些砸在正欲進來的灼梓腳上。
「呦,老爹,啥事兒叫你氣成這樣?」,灼梓拿著一只筷子剔牙進來。
後勝一見灼梓吊兒郎當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灼梓鼻子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每天就知道喝花酒到處閑逛,你看看你……你是什麼樣子?!」;
「老爹,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孩兒這樣,孩兒以為你早都習慣了呢」;
「不爭氣的東西,要不是你毫無建樹,爹爹何以非將你姐姐嫁給那個懦弱的王」;
「老爹,不要把什麼氣都發在孩兒身上好不好,我也是……是一可憐人」,灼梓說著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怎麼啦?」,後勝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進門;
「娘,老爹不知在宮中受了什麼氣,一回來就打罵孩兒」;
「梓兒,你明知道爹爹心煩,你還鬧?快,把公子攙起來」。
兩個小丫鬟將灼梓從地上扶起來,灼梓拍拍賭氣就要出門。
「哎!還不是因為那個樂天和薛忌」,後勝嘆了一口氣;
灼梓一听樂天的名字,一下停在了門口,轉身跑到後勝面前說,「爹爹,那個該死的樂天把你怎麼著啦?」;
「他能把老夫怎麼著?!」,後勝瞪了一眼灼梓,「只是今天他和薛忌當殿啟奏,叫王把大婚的日期向後推」;
「為什麼?」,後勝夫人問;
「因為薛忌推算出大婚前三天會有百年不遇的暴雨,可能引發水患」;
「真他媽的荒謬,俺臨淄城啥時候有水患」,灼梓大罵到;
「你給我閉嘴!」,後勝又瞪了一眼灼梓。
「老爺,那這是真的嗎?」。,後勝夫人有些擔心;
「這……」,後勝頓了頓,屏退了左右,「這是真的,太卜也推算了這次的暴雨」;
「那老爺這是?這不是吉兆呀,俺們不能拿女兒的幸福當兒戲呀」
「夫人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拿依羅的幸福當兒戲?夫人有所不知,自君王後駕崩以來,雖然老夫一直把持朝政,可是上至齊王下至百官,很多人心里其實都不滿老夫。別看王天天稱老夫舅父,其實他心里也是一百個不屑,只是自己懦弱,無帝王之質,所以不得不听從老夫的安排。但是,現在朝中已經有些老臣開始唆使王將我廢掉,老夫唯恐一旦大婚之日推遲,他們將把這不吉之事作為借口,將老夫彈劾出局,所以依羅進宮刻不容緩」。
听到後勝這樣一說,夫人只有默認。
「爹爹,那就把姐姐趕緊嫁進宮中,到時俺們就是王後的家人,看誰還敢動俺們?至于那個樂天,老子這輩子跟他沒完,他以後別想有好日子過!」
這邊,回到內史閣的樂天和薛忌為暴雨甚是擔憂。
「薛內史,樂天有一事不明」;
「郎中令請講」;
「為何薛內史推算出來的天象,太卜卻算出不同的說法?難道是太卜技不如人?」;
薛忌搖搖頭,「非也。老太卜怎會技不如薛忌?郎中令請想想,你進宮這麼多年,可曾听說過老太卜有推算錯誤的時候?」;
樂天一想,「是呀,君王後在世的時候也喜歡研究陰陽,經常跟老太卜和當時的太史大人一起暢談八卦。可是,這次為何如此?」;
「郎中令滿腔熱血,忠心一片,怎知這朝中人心險惡。剛剛在殿上,我見太卜神色緊張、目光躲閃,言語中有勉強驚慌之態,故已知後勝將其收買,撒下這彌天大謊」;
「難道丞相就不為自己的女兒著想嗎?」。;
「後勝老斯當然是為女兒著想,但也更是為自己著想。後勝乃君王後族弟,此女又為君王後病榻親選,但並不如王所願。如果此女能順利成為王後,那麼後勝和王是親上加親,自然地位穩固;如若反對後勝的官員就水患之事為借口,上奏王此女為不祥,一旦大婚取消,後勝就可能被這不吉之兆從此彈劾出局」;
「薛內史這樣一說,樂天終于明白了。可是大婚之事還是要听丞相的安排,那城中的百姓豈不是遭殃?」;
「哎!如若是天意,你我之力還不夠扭轉乾坤。我們只有另做打算,將災患降到最低」。
晚上,樂天帶著侍衛在宮中巡視。走到御花園,看見涼亭旁邊的水塘,不免又想起不久之後即將發生的水患,不由得駐足在一棵木蘭樹下輕嘆了一口氣,一片木蘭花瓣隨風輕落在樂天腳邊。
樂天低頭看了看木蘭花瓣,「木蘭,你可知我因何嘆氣?」;
「大人」,一名侍衛看樂天愣在那里便上前叫了一聲。
樂天回過神來,帶著侍衛繼續巡視。
夜里,樂天回到侍衛營自己的住處,月兌掉沉重的鎧甲掛在木架上,正欲洗臉,卻低頭看見剛才的那片木蘭花瓣不知怎的竟然粘在自己的靴子上,跟自己回到了這里。樂天從靴子上取下花瓣看了看,腦海里竟然出現了穆蘭兒的身影,「木蘭,穆蘭兒……不知你還過得好嗎?」……
突然,樂天仿佛想到了什麼,對著花瓣說到,「難道你是木蘭花仙轉世,前來拯救蒼生?!」。樂天穿著便服急匆匆的走出了侍衛營。
樂天來到薛忌在宮中暫住之處,一進門便說到,「薛內史,我想到辦法了;
薛忌被樂天這一叫,驚的在床上醒過來。
樂天自覺有些失態,忙說到「對不住薛內史,打擾大人清夢了」;
「沒事。郎中令請坐,有何急事找薛忌?」,薛忌披衣下床;
「樂天剛剛想到如果宮中無法幫助百姓解決水患的問題,那麼百姓可以自救」;
「自救?此話怎講?」;
「現在離大婚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如果現在我們叫百姓自己儲備好一些吃食和沙袋,那麼就可防患于未然」;
薛忌想了想,說「可是……如果告訴百姓水患之事,怕只怕引起不必要的騷動。而且臨淄城的地勢東低西高,一條東門河直通東門和郊外。如若連降暴雨,東門河水泛濫,東門必定水淹。郎中令可想過,東門都住著什麼人?到時哪里可以安置這些人?」;
樂天听薛忌這樣一說,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
「不過……」,薛忌給樂天倒了一盞茶,「郎中令倒是指出了一條明路。除了百姓自救,其實也再無他法了,只是當中的細節你我有待斟酌」;
「薛內史也認為此事可行?」;
「恩,明晚開始你我微服出巡,看看城中可有什麼周轉之地好做安排」;
「好,明晚酉時,樂天在西宮門等薛內史」。
第二天傍晚,樂天和薛忌換上便服從西宮門出來。
走在熱鬧的臨淄大街上,薛忌感嘆到,「此刻的繁華背後又有誰人知道即將發生的災禍?哎!」;
「樂天每次巡城都覺得世間之事無奈。西門歌舞升平,紅燈高掛,可是東門卻路有餓死骨,一片悲戚之景。這次災禍發生之際,如若無人問津,東門那些難民不知道怎樣生存下去?」;
薛忌看了看樂天,「郎中令真乃良善之人」。
兩人從西門逛至南門,所有的飯館、酒店、商鋪都巡視了一遍,可是都覺得不適合用來安置東門的乞丐。而且薛忌覺得這些商人都是以錢財當祖宗,若無人給錢,他們是不會收留乞丐的。
兩人又行了一會,覺得有些累了,便在南門街角的面鋪要了兩碗素面。
「哎,看來是樂天想的簡單了」;
「郎中令不要泄氣,我們還有時間。只是一路上我還在想另一件事」;
「什麼事?」;
「郎中令提議叫百姓自備沙袋,可是我們又不能泄露水患之事,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們可以找到一個可靠之人,將準備沙袋之事托付此人,在降雨的前一天晚上將沙袋悄悄的置于東門街的狹口處,那麼一旦東門河泛濫,城中其他地方也可以減輕一些損失」;
「薛內史真是設想周到。其實剛剛大人說的時候,樂天心中已有一人,只是……」;
「郎中令但講無妨」;
「只是此人是一位姑娘,跟樂天有幾面之緣,此人善良大義,每天都會為東門的難民送吃食,如若將此事告知與她,我想她必定應承」;
「那好,此事就拜托郎中令大人了。所需的麻布薛忌自有可尋之處,只要這位姑娘能答應,薛忌必在三日之內將麻布送至姑娘家中」。
「此事到不難,只是安置之所何處尋」;
「明日郎中令問了姑娘這事之後,可順便看看姑娘可知道什麼地方適合安置這些人的。畢竟市井之民深知市井之事,你我比不得的」;
「也是」;
「趕緊吃面吧,吃完之後早些回宮休息,明日郎中令任務重大」。
晚上,樂天躺在床上,看著手里的木蘭花瓣,自言自語道,「木蘭兒……穆蘭兒……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