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送了穆蘭兒自回宮中,路過御花園,卻見涼亭上坐著一人。
樂天走了過去,從背影看是一位姑娘正在月下飲酒。樂天想一定是哪個不受寵的侍妾在借酒澆愁,便走過去,「夫人,夜黑風高,還是回寢宮吧」;
女子回頭,樂天一驚,忙低頭單腿跪下,「請王後恕罪,樂天不知王後在此」;
「郎中令請起吧,這里就你我二人,不用行什麼君臣之禮」;
樂天起身,側眼見依羅衣衫懶散,臉頰微紅,手握酒杯,滿眼的醉態。
「王後醉了,還是回寢宮休息吧」;
「不,依羅沒醉,要是真的醉了,便不知身邊立著的是郎中令了」,依羅用手指了指對面,「郎中令大人可否賞臉陪依羅喝上一杯?」;
「這……」;
「郎中令是看不起依羅?」;
「樂天不敢」;
樂天無奈只有走過去坐在了依羅對面。
依羅將自己的酒杯斟滿推給了樂天,「郎中令大人請」;
「這……樂天不敢……」;
「有什麼不敢?難不成郎中令是怕依羅唇上的胭脂有毒嗎?」。;
「不……不是……樂天怎敢用王後的酒杯」;
「這里只這一只酒杯」;
「樂天……樂天還是送王後回宮吧」;
「不,我不要回宮……回宮後又是依羅一人獨守空閨……倒不如望著月色自飲一夜來的痛快」;
「王與王後新婚燕爾,怎會……」;
「哼」,依羅冷笑,「什麼新婚燕爾,你當真是平常夫妻?依羅只不過是他其中一個女人……雖為**之首,論先來後到,依羅還比不上那些侍妾」;
樂天听完沉默不語,心中暗自感嘆;
「郎中令是在為依羅不值?哼哼……大人不會不知道依羅是為何進宮,為何坐上王後的位置……」,依羅自飲了酒杯之中的酒,「依羅自小喜自由,練得一手好琴只為山水之間放奏……怎奈生于官宦之家,一舉一動都需規矩。自從爹爹官拜丞相,依羅更是毫無自由可言,有的時候甚至……甚至覺得自己就是爹爹的一顆棋子……王後的稱謂多好听呀,那是金鳳轉世呀,那榮耀可謂名垂千古,邦耀萬代,那是我依羅前世積德,呵呵呵……」;
「王後……」;
「郎中令可知,為了這個稱謂,為了這個榮耀,依羅想愛的人不能愛,只能飽受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相思之苦……」,依羅掙扎著起身,卻險些被桌角絆倒,樂天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依羅半依在樂天的懷里,這一刻她是如此的清醒,這才是自己心愛的男人,依羅不覺得伸出手想撫模這張臉。
「王後……」,樂天驚得放開了手,「樂天送王後回宮吧」;
「郎中令,我……」;
「小姐」,小月帶著兩個侍女快步走上了涼亭,看見樂天也在此,便也明白了依羅心中所想。
小月將披風給依羅披上,「王後怎麼到這里來了,叫咱們好找……」,小月聞到依羅一身的酒氣,「王後喝酒了?」;
「喝點酒算什麼?王後就不能在此喝酒了,啊?只是……我想請他……喝」,依羅指著樂天,「他……不敢……呵呵,他不敢……」;
「王後,咱們回宮吧,都這麼晚了……郎中令也要回去休息了」;
小月回頭向樂天示意一下,便扶著東搖西歪的依羅走了。
樂天站在涼亭之中望著依羅的身影,心想,「都說這宮門深似海,一腳踏進便不知明日為何,哎」。
原來,大婚後依羅按規定遷進了輝殿,自那一晚後,已有數日齊王都不曾召見依羅,只以有重要國事為借口,每日在朝和殿的偏殿獨自就寢。
第二天,依羅臥至巳時才起身,由于前晚飲酒過多,依羅覺得頭昏腦脹。
小月見依羅頭疼,便用溫水浸濕了布巾在她額前敷了敷,然後用了一些薄荷露點在依羅的太陽穴處輕輕的按摩了一會兒。
「稟王後,殿外幾位侍妾求見」,一侍女稟奏;
「她們來干什麼?我不想見」;
「小姐,到了這里,都成了自家姐妹,還是見見吧」;
「自家姐妹?!」;
「小姐,來者是客,別讓她們等太久了」;
小月稍微為依羅梳洗了一下,便讓殿外的侍妾們進來。
「王後萬安」;
「姐妹們請起身吧」;
「本前幾日咱們姐妹們就想來恭賀王後大喜,可自知身份低微,又怕攪擾了王和王後好興致,所以今日才來問安,還請王後恕罪」;
「姐妹們說哪里的話,都是自家姐妹。而且,論先後,依羅算是妹妹了,要是有什麼不周到之處,還請各位姐姐見諒」;
「早听說丞相的女兒知書達理,品貌雙全,今一見果然是人中金鳳,渾身的氣派。只是……王後顏色略顯暗淡,是否初進宮不習慣,還是……」,侍妾們相視一笑;
依羅明白她們所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是依羅初進宮不太習慣,所以夜里睡得不好」;
「正好,咱們今日來是有一件禮物相贈與王後」;
一侍妾打開一只精致的檀木盒,頓時滿殿的奇香;
「好香呀,姐姐手里究竟何物?」;
侍妾將檀木盒遞給小月,小月放置在依羅面前;
「這是姐妹們自制的胭脂,是用四季開放的鮮花蒸制而成。此胭脂不但令唇色鮮亮滋潤,更有放松安眠之功效」;
依羅用小指輕挑一點,涂于唇上,頓時心清氣爽,精神了許多。
「胭脂可有名字?」,依羅問;
「有,叫國色天香,正配王後的美貌」;
「多謝姐姐們,依羅也有自繡的香囊相贈,還請姐姐們不要嫌棄」。
小月從里房拿出幾只精致小巧的繡囊分送與各侍妾,大家又寒暄了一陣,便退出了輝殿。
侍妾們走後,依羅坐在榻上望著檀木盒發呆。
「小姐,別多想了」;
「這深宮之內哪有不透風的牆?她們來的目的難道還猜不到嗎?」。;
「也許她們就是來問安的」;
「我知道你想讓我寬心,可是……新婚都數日了,除了那一夜,他每晚都在朝和殿就寢」;
「也許真的是國事繁忙吧」;
「哪有什麼國事,昨天爹爹進宮,我變著話的問他,爹爹也說無事」;
「小姐……」;
「小月,別再說了。其實……我跟他不會有真正的感情的」;
依羅心里明白,那一晚,王對自己也許就像自己對王的那一刻,只是一時的心動與迷離;當清醒過後,他看到的是讓他無可奈何的丞相的女兒,而自己看到的也是坐擁**三千的王。
小月見依羅如此的落寞與哀怨,心里雖著急,但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實,于是想把話題轉開。
「小姐,你涂上這胭脂真好看」;
「是嗎?」。,依羅順手拿過身邊的銅鏡照了照,「這胭脂真的很好,尤其是這名字……國色天香」;
「小姐,不管她們來的目的怎樣,但她們有一句話說對了,就是這胭脂名字只有小姐才配」;
「國色天香……國色天香……真的會有人懂得欣賞嗎?」。;
「小姐,你又來了」,小月搶過依羅手上的銅鏡,撅著嘴放在一邊;
「小月你知道嗎?女為悅己者容,如果連真正懂得欣賞自己的人都沒有,就算這容顏再裝扮的美麗,那也只不過是徒勞,只不過是寂寞一場……」;
說著依羅又想起了自己和樂天從初識到昨晚涼亭一見的情景,不免又一番心酸,「自己再美麗,可他卻從不敢直視……」;
「小姐,今天天氣好,咱們別坐在這里,小月陪你去御花園賞花、彈琴吧」
依羅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下,跟著小月來到御花園的涼亭。
侍女們將瓜果、茶點一一擺好,又在依羅的琴邊點上了一盞香爐。
依羅從裊裊的香煙中望著亭下魚池中的錦鯉,真是色彩繽紛。
依羅從身邊掰了一小塊茶點投向魚池,錦鯉立刻聚到一起爭搶這一份食物。
「小姐,你看這些魚多漂亮呀」;
「恩,是很漂亮,可惜只為了爭這一件東西」,依羅說完走到琴邊坐下;
小月望著依羅,不再說什麼,只斟了杯茶放在她旁邊。
依羅借著微風,輕送琴聲。
「陛下,王後的琴聲真好听」;
魚池另一端,齊王和小紀子駐足林中。
「是呀,王後的琴聲是只源天上有,人間幾回聞哪」;
「陛下,要小紀子說,王後不僅琴好,人也長的好……王後進了宮,小紀子才知道什麼叫做美人……」;
齊王斜眼瞪著小紀子;
「哦,陛下恕罪,小紀子失言,小紀子該死」,小紀子做了個鬼臉;
「好了,別鬧了,咱們好好听琴吧……」,齊王望著自己的王後,其實小紀子說的沒錯,自己雖**粉黛三千,論姿色和才情,沒有一人可與王後相比;
「陛下,何不上前?」;
「你懂什麼?所謂‘蒹霞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小紀子似懂非懂的看著齊王;
「好好听琴,你看我作甚?」,齊王打了一下小紀子的後腦勺;
一曲結束,齊王背著手離開了小樹林;
「她滿眼的惆悵惹人憐……哎……若她不是舅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