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夢之良緣 第四十七章 蘭兒勸王振作,依羅心碎悲傷

作者 ︰

「小紀子去給姑娘抬肩輿來!」;

「不,不用了,現在宮中上下都知蘭兒只是人質……若坐在肩輿之上,恐又惹陛下生出麻煩,巧兒扶我就行了」。

巧兒為穆蘭兒披上一件白色半絨披風,穆蘭兒披散著長發,扶著巧兒慢慢的走出紫霞苑。

到了齊王建的寢宮,穆蘭兒示意巧兒、小紀子和樂天先在外面等著,自己輕輕推門進了屋。

屋內灰暗閉塞,窗沒開,榻沒理,滿地滿床的竹簡隨意的丟在各處,桌上燃了一半的蠟燭折斷成兩半,幾塊咬過的桂花糕粘著燻香的香灰丟在銅盤之外。穆蘭兒從地上撿起幾章竹簡,仔細的看了看,上面是宮史們記載的一些有關君王後生前的軼事和之前的朝政。讀著竹簡上的記載,穆蘭兒心中暗暗佩服這位君王後真是一位處亂不驚的女政治家。

放下竹簡,扶起倒在地上的銅鼎,穆蘭兒繞過屏風,見齊王建衣衫不整的縮睡在竹簡之中。

穆蘭兒輕輕的走到齊王建身邊,見他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模樣,跟平日里一心想保護自己的王判若兩人,不免嘆了口氣,心中自語,「君王後雖在政治上勝過許多須眉男兒,卻或許不是一位成功的母親」。

「陛下,陛下」,穆蘭兒輕喚;

齊王建疲憊的睜開雙眼,見穆蘭兒在自己身邊,一時竟變得驚慌失措,雙手捂住臉,使勁兒的埋在竹簡里,「不,寡人不要見到你,你走,你走……」;

「陛下是怕自己現在的樣子被蘭兒見到?」;

「你走,你走,蘭兒,你走啊……」;

「陛下不是曾經要求蘭兒不要離開你的身邊嗎」;

「不,不要,寡人不想見人……不想見任何人,蘭兒你走……」;

「……」,穆蘭兒沒有說話,慢慢起身走過了屏風;

「蘭兒你走,走呀,寡人……」,齊王建埋在竹簡下抽泣,「寡人沒臉見你……」;

抽泣了一陣,齊王建抬頭,發現身邊的穆蘭兒早已不在,「不,不要,蘭兒別走……寡人……寡人不能沒有你……不,不,蘭兒別走……寡人不能沒有你……不……」,齊王踢開腳下的竹簡,跌跌闖闖的起身,「蘭兒回來……不要走……」,齊王被竹簡滑倒,屏風也應勢倒下,穆蘭兒披散著長發站在那里;

「蘭兒」,齊王建從竹簡中爬起來,一把抱住了穆蘭兒痛哭流涕;

「哭吧,想哭就哭出來」,穆蘭兒縴細的十指撫著齊王顫抖的脊背。

……

一通發泄後,齊王建的情緒緩和了許多,穆蘭兒扶他在榻上坐下,遞上一塊濕布巾為他擦去臉上的淚水。

「蘭兒……寡人是不是很沒用……」,齊王低著頭問;

「陛下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開心的時候,就有悲傷的時候」;

「寡人尊為一國之君,卻沒有能力處理好國事,天下人皆知的國事,寡人……寡人竟然不知,反而在群臣面前鬧笑話,比起母後在世時,寡人真是沒用……」,齊王一拳打在榻桌上;

「君太後雖是女中豪杰,可陛下不能一直在這個影子中走不出去呀……」;

「蘭兒,你知道嗎?每次上朝,其實……其實寡人都是心虛的,每次大臣們等寡人拿主意……望著他們的眼楮,寡人覺得他們每個人仿佛都對……寡人很失望……」;

「……」,穆蘭兒沒有接話,走到桌前拿起剛才自己讀過的一章竹簡遞給齊王建;

齊王建看了看,「這不是母後砸玉連環的故事嗎?」。

「是的!陛下,現在的你就像這玉連環,雖是美玉制成,但被人整石雕刻,環環相扣其中,卻無法解月兌出來……這不是陛下的問題,是雕玉之人的失誤……若陛下也能將這玉連環砸碎,一切便可重新開始……」;

齊王望著穆蘭兒的眼楮,「真的是……雕玉之人的失誤?」;

「是的!陛下不必用雕玉之人的失誤來責怪自己,也許……以前你無法選擇,可是現在你可選擇將它砸碎,蘭兒相信陛下是有這個勇氣的……」;

穆蘭兒推開窗,明亮的光線射進屋內,幾日不見陽光齊王建閉上眼,用手擋了擋;

「陛下」,穆蘭兒輕輕拉開齊王擋在眼前的手,「陛下睜眼看看」;

齊王建微虛著睜開雙眼,一排秋雁飛過藍天;

「陛下,一切都還充滿希望!」

穆蘭兒和齊王建一起將滿地的竹簡拾起、規整好,穆蘭兒又叫站在殿外的小紀子為齊王打水剃須,重整衣衫。接過小紀子手中的木梳,穆蘭兒親自為齊王建梳立了發冠。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齊王建覺得煥然一新,重見天日。

「謝謝你,蘭兒」;

「陛下,想砸破玉連環還需一位巧匠」;

「巧匠?!」;

「恩,從良師方可得良策」;

「蘭兒你說的對,寡人之前雖自知弱點,可礙于面子,一直都不曾虛心請教過任何人……小紀子,你每日隨寡人上朝,依你所見,群臣之中有哪位可為良師?」;

「回陛下,縱觀群臣,薛內史倒是一位年輕有為、博學多才的謀臣」;

「樂天,你說呢?」;

「陛下,薛內史幼年時曾師從名士魯仲連,可為學富五車、見識博廣,對各國形勢也頗有見地」;

「恩,听你們這樣一說,寡人若每日與他切談,必定獲益良多……好,小紀子宣寡人口諭,明日起加封薛忌王師一職」;

「是!小紀子這就去宣旨」。

穆蘭兒看著重拾信心的齊王建,嘴角微微一笑。

巧兒去膳食房準備了一些稀粥和點心,穆蘭兒陪齊王用了一點點心後,待小紀子回來,便告退出了寢宮。

巧兒扶著穆蘭兒往回走,可是沒走幾步,巧兒覺得穆蘭兒的胳膊顫抖的厲害;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穆蘭兒緊緊扶住巧兒;

旁邊的樂天見穆蘭兒臉色蒼白,額頭滲出汗來,「蘭兒,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傷口……」;

沒等樂天說完,巧兒掀起穆蘭兒白色半絨披風,「天呀!」;

樂天一看,穆蘭兒整個左後肩的衣衫全被鮮血染紅,「不行,趕緊回紫霞苑!」,樂天馬上抱起穆蘭兒急沖沖的往紫霞苑走去。

……

這一幕,被站在紫霞苑外發呆的依羅看在了眼里。

「小月,樂天怎麼抱著她?」;

「看樣子,好像蘭兒姑娘有些不妥」;

「走,看看去!」;

「小姐,咱們不能進去」;

「怕什麼?大不了再被冤枉一次……小月你要怕,就在外面等我……」;

「小姐……」;

小月沒法只能跟著依羅進了紫霞苑。

門沒關,依羅躲在門外看著樂天將穆蘭兒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巧兒,快去請太醫!」;

「不,不用,不要請太醫,不要讓陛下知道,他才剛剛振作,我不想讓他……」;

「好,好,蘭兒,你別說話了」;

樂天將穆蘭兒的披風摘下,紅紅的鮮血讓樂天有些慌亂;

巧兒看見樂天的神情說到,「郎中令幫我扶住姐姐,巧兒來換藥」;

樂天看著巧兒點點頭,將穆蘭兒扶在懷里;

巧兒將穆蘭兒的長發撥到右肩,輕輕的想為穆蘭兒將衣裳退到肩下,可是剛到傷口處,由于血跡將衣衫粘連,穆蘭兒疼痛之下,忍不住申吟出聲;

「姐姐,你忍著點!巧兒必須把衣衫從傷口處移開!」;

巧兒將粘連的衣衫一點一點的撕開,剛剛結的痂已經完全裂開。巧兒已經很輕了,可劇烈的疼痛還是讓穆蘭兒忍不住顫抖著、申吟著,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在樂天的肩上;

「蘭兒,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樂天抱著穆蘭兒,看著流血的皮肉,自己的心仿佛都被撕扯,「蘭兒,樂天在這兒,沒事的……」;

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巧兒的手背上;

「郎中令,你……」;

樂天用手拭了拭眼楮,「我沒事……你快幫蘭兒上藥吧」;

巧兒將藥小心翼翼的涂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樂天心疼的緊緊抱著穆蘭兒。

……

一切,都讓門外的依羅痛徹心扉,捂著嘴跑出了紫霞苑。

「一切都是那麼明白,他的眼淚、他的心痛,他對她的愛,沒有掩飾,沒有遮擋,那麼赤果果的表現出來……一把劍刺傷了她的肩,可另一把劍卻刺穿了我的心,有誰為我流淚,有誰為我悲傷……為什麼他們都被她俘虜,為什麼他們都愛上了她……那我又算什麼?」,依羅淚流滿面,跌跌闖闖,「一個佔了我的心,一個欺了我的身,天呀,有誰能還給我一個完整的靈魂……沒有比,沒有爭,為什麼我就這樣敗了,敗得魂不附體,敗得一無所有,敗得無一點還擊之力……天呀,為什麼讓我面對這一切?我從無害人之心,為何卻被冤枉?我也是閉月之姿,為何卻無人欣賞?曾幾何時,我與她一樣冰清玉潔,為何卻無人施舍那一點點憐惜?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讓我擁有了高貴的身份,卻仿若住進了冰冷的地窖……風吹吧,請吹散這痛苦的靈魂,我願卸下高貴的鰭鱗,為塵為埃……風吹吧,我將起手伏地,只求一具空無的軀體,不再感受人間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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