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看的，都回房去。」耳旁傳來劉婆的叫聲。
過了好一會，人群漸漸散了，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扶起她︰「無雙，起來吧。」
心中陡然一陣酸澀，她猛地甩開他的手︰「我不用你可憐我。」
「無雙，對不起。」宇文成都的語氣含著深深的歉疚和不安。
「將軍道歉，民女當不起。」她轉過身往回走。
「無雙。」少年從身後一把拉住她。
「放手。」她狠狠地推開他，頭也不回地進去，把門砰的一聲關上，眼淚不覺流了下來，他為什麼救她，為了救她，和紅拂對立，值得嗎？她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丫頭，就算他曾經欠過她什麼，早就還清了，他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救她嗎？
胡思亂想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象往常一樣，這天清晨，她和其他美女一起走向那個吵鬧的大房間，準備接受皇上的挑選。突然，有人攔住她的去路，「你也有臉來這里？」那個好听的聲音這個時候听起來格外刺耳。
她微微一頓，屈膝行禮，抬起頭，輕輕道︰「給榮華夫人請安。」
哈哈哈，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好一會，笑聲止住了，紅拂意味深長道︰「我說呢，一個瞎子也敢到這里充數，不就是仗著宇文將軍護著你。」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沒有說話。
紅拂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嘖嘖嘆道︰「真可憐，再美的女子，一雙眼楮看不見，還有什麼美的，宇文將軍簡直是瞎了眼，怎麼偏要護著你這麼個瞎子，來呀，把她送到皇上跟前，讓皇上看看，下面的官員都是怎麼辦事的，居然敢送個瞎子來，不要命了嗎？」。
「夫人，民女與夫人無怨無仇，夫人為何跟民女過意不去。」她忍不住開口道。
紅拂輕笑道︰「我送你侍奉皇上，你應該感激我才對，提什麼怨仇，你未免太小看夫人我。」
她低下頭，暗嘆一聲，紅拂真得變了，變了太多，變得讓她認不出來。
兩個婢女拖著她往大房間走去。
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夫人，夫人。」是宇文將軍呢。
「宇文將軍，你這是干什麼，跑得滿頭是汗。」紅拂嘲諷的聲音揚起。
「夫人，請您放過紅拂姑娘，她雙目失明，根本不能侍奉皇上。」宇文成都的聲音帶著幾分氣喘，他竟真得是匆匆跑過來的。
紅拂沉默了一陣，漸漸揚起刺耳的笑︰「哈哈哈，太可笑了，宇文將軍今日竟要為一個瞎子求情，我不會听錯了吧，宇文將軍，你和這個瞎子是什麼關系，你執意阻攔她侍奉皇上，居心何在？」
「夫人……。」宇文成都急切道。
「不必說了。」紅拂怒聲打斷他︰「來人，把這個女人押走，讓她第一個從皇上跟前走過。」
「夫人，你不能這樣做。」宇文成都的聲音夾雜了幾分怒氣。
「我偏要這樣做，你能把我怎麼樣？」紅拂怒氣沖沖道。
宇文成都不說話了。
她被兩個婢女用力拖，一直拖到那個吵鬧的大房間里，推到最前排，一左一右夾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逃月兌。
「皇上駕到。」隨著太監的高呼聲，煬帝腳步漸近。
她低下頭，努力低下，心里只能祈禱，他不會看見她，不會認出她，一個瞎子，他怎麼會有興趣。
「你們排好隊，一個個從皇上跟前走過。快點。」劉婆大著嗓門催促道。
她被強行推到第一位，強行推著她往前走。
「皇上，臣有一事啟奏。」宇文成都從外面急匆匆地奔進來，跪在御座前。
煬帝抬起那雙嬌媚的眸子，不耐煩道︰「沒看到朕忙著嗎？什麼要緊事，這麼急？」
宇文成都滿頭大汗，叩頭拜道︰「回皇上，臣的未婚妻被下面的官員誤抓到船上，臣懇請皇上將她賜還微臣。」
她驚得手里的香帕險些落地，腦子里一陣嗡嗡作響，什麼，他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竟敢欺君，欺君是要砍頭的，只是一絲憐憫，只是欠她的那點東西，他救了她那麼多次，早就還清了，用得著豁出命來救她嗎？
她真得有點糊涂了。
煬帝驚道︰「你的未婚妻在船上？她現在何處？」
宇文成都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他身邊，一同跪下道︰「皇上，她就是微臣的未婚妻。」
心口泛起一陣輕微的刺痛，明知道他在說謊，可是她多麼奢望，他說得是真的，她真得是他的未婚妻，她甚至願意用一生做賭注，賭他這句話是真的。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她緊張得心跳如鼓，過了好一會，煬帝緩緩步下玉階，伸手欲托起她的下巴，宇文成都急道︰「皇上……她雙目失明，是個瞎子，皇上還是不要看罷，以免驚了龍體。」
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攸地縮了回去。
煬帝回到座上坐下，良久，笑道︰「宇文成都，她是個瞎子。以你的身份，何必娶一個瞎子為妻，這樣吧，這里的美女，你任選一位，這個瞎子，干脆殺掉算了，免得拖累將軍。」
天哪，這個昏君還真是昏庸得可以，眼楮看不見，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了嗎？
宇文成都大驚，叩頭道︰「皇上，她是臣的未婚妻，臣從未嫌棄過她，求皇上開恩，把她賜還微臣，臣為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煬帝久久無語。
她感覺到宇文成都握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她的心，也在微微顫抖，這個黑衣少年是不是瘋了，煬帝說得對，她是個瞎子，她根本配不上他，為一個瞎子，值得嗎？
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打破沉寂︰「他說謊。」
宇文成都握著她的手驀然一緊。
紅拂越眾而出，走到煬旁跟前，行了一禮道︰「皇上，宇文將軍說的根本不是真話，這個瞎女人，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
煬帝疑惑道︰「是嗎？夫人為何如此清楚？」
紅拂咬了咬牙道︰「從前這個丫頭和臣妾同是楊素府中的歌伎，這丫頭背叛楊大人，和一個反賊私奔，臣妾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宇文成都沒有說話，但是她能感覺到他心底的憤怒和無奈，這就是拋棄一個女人的代價，將軍，你現在終于明白了，一個柔弱的女子，一旦因愛生恨，強大的可以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