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而天色也漸漸黑了,辛夷看著清明如水的月光,只覺得心越來越涼。為什麼還不回來,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站起身,辛夷對安婆婆說︰「我去熱一下菜,不然等下他們回來,連菜都沒有。」就匆匆進了廚房。竭力不然自己去想,辛夷強迫自己認真于廚房。飯菜很快熱好了,可是王大伯他們還是沒有回來。
李婆婆下樓來,她目光近乎呆滯地看著辛夷熱菜,好半天,才啞著嗓子問︰「他們還沒回來?」辛夷轉過身去,不敢看她,忍住哭意說︰「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下過雨,山路那麼滑,他們走得慢些。」李婆婆沒有說話,她靜靜地走了上去。辛夷捂著嘴哭了出來,淚水落到飯菜里,她又趕緊忍了回去。她強忍著淚水,自言自語道︰「又冷了,再熱一下,不然等會兒他們只能吃冷飯了。」
天色越來越黑,飯菜也熱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安婆婆都看不下去了,她拉住辛夷。哽咽地說道︰「辛夷,你不要這樣!」辛夷抱住安婆婆,小聲地哭了起來,她不想讓李婆婆听到她的哭聲,憋得幾乎抽搐。安婆婆摟住她,也跟著落淚,嘴里還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他們肯定會回來的!」一旁的王嬸子早就哭啞了嗓子。
絕望而傷感的氣氛籠罩了小院,一時間只听得到夜風吹過的沙沙聲,和著女子嗚咽的哭泣聲。就在這時,辛夷突然听到有腳步聲朝著這邊來,她止住哭泣,扭頭看去,來人是李二叔。李二叔激動得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快,快過去看,娃子,娃子們都找到了!」辛夷也激動起來,正要說什麼,卻听見「 當」一聲,扭頭一看,辛夷嚇得冷汗都冒出來,李婆婆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王嬸子一下竄了起來,撲過去把李婆婆扶了起來,辛夷也趕緊跑過去,安婆婆急忙去找藥箱。李婆婆傷得不算很重,只是額頭擦破了一道小口。她情緒很激烈,一定要出去,辛夷勸了好一會,才拉住李婆婆,給她上了藥。李婆婆見藥上好,一刻都等不了的要出去,辛夷只好扶著她往外走。王嬸子和安婆婆都跟著一起出來,李二叔朝前面帶路。走上小坡,辛夷老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樹下,李二叔對著那邊叫道︰「哥!我帶李嬸過來了!」圍著的人們都散開了,辛夷眼尖的看見地上坐著一個小姑娘,正是李芸!李婆婆放開辛夷,踉踉蹌蹌地沖了過去。
李芸裙子上都是泥水,臉上也髒了,小臉煞白煞白的,看見李婆婆,哭著撲了過去,祖孫兩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辛夷松了口氣,真打算走上前安慰李芸,卻發現一旁的王大伯臉色陰沉,緊握著的拳頭上,青筋綻露,一副即將爆發的樣子,看得辛夷都有些膽顫。這時候辛夷才發現,不止是李芸在這兒,還有王啟也在。王啟坐在李芸邊上,面上毫無血色,怔怔地看著地,神情惶然。辛夷皺著眉,悄悄地挪到到王啟身邊。
李婆婆抱著李芸哭了一陣,平息下心情,抬起頭感激地對王大伯說︰「大勇啊,嬸子真是謝謝你了!」王大伯搖著頭說︰「是我對不起你,嬸子!我今天就打死這個小畜生,給你賠罪!」說著,竟掄起邊上的棍子,對著王啟就要打下去。辛夷一個箭步跨了過去,護住王啟,大聲叫道︰「王大伯,你這樣會把他打死的!」王大伯看見辛夷,收住手里的木棍,雙目赤紅的怒喝到︰「辛夷你讓開!我今天就是要打死這個小畜生!」說著就要推開辛夷,辛夷急的忙對王啟說︰「小王啟,你還不快點讓開!」王啟听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咬著牙沒哭出來,也沒有讓開。
李婆婆和安婆婆回過神來,都趕快拉住王大伯,李婆婆焦急地說︰「大勇!你這是做什麼啊!」王嬸子哭嚎起來,一下撲過來抱住王大伯,尖利的叫道︰「王勇!你敢!」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辛夷趕快把王啟拉了過來,推給安婆婆,故意大聲的說道︰「婆婆,你先把王啟帶到我家去,等會我給小芸看好,再給他看看,都不知道他的腳傷好了沒!」王嬸子會意,哭得更大聲了︰「我的小啟啊!你怎麼命那麼苦,攤上這樣一個狠心的爹,腳還沒好,他還想著打你!」王大伯沉著臉,不說話。李婆婆也勸道︰「大勇,你別這樣子打孩子,王啟還小,而且今天的事情也不光是他一個人的錯。」李芸接口,小姑娘剛哭過,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卻很堅定︰「伯伯,不關王啟的事,你別打他。王啟是說了帶我到山上玩,但是答應的人是我。我們被困在山上的時候,我扭到腳走不動,王啟他不顧腳痛,背著我走了好長一段路呢。伯伯,你不要打他了,王啟也不想這樣的。」
王大伯嘆了一口氣,還是不說話,王嬸子見他有些松動,趕緊說︰「大勇,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嬸子,那我們以後會多照顧小芸和嬸子的,還不成嗎?你就不要再怪小啟了,他也夠難過的了。」王大伯瞪了她一眼,誠懇的對李婆婆說︰「嬸子,以後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只要是我王勇能做到的,就一定給你辦到!」李婆婆搖頭說︰「行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孩子們都好好的,你就不要再怪王啟了。」辛夷見王大伯總算不再說要打王啟,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她走上前扶住李婆婆,溫聲說︰「婆婆,先到我家去吧,你頭上的傷要重新包扎,小芸的腿也要好好看看。」李芸聞言,急忙抬頭看李婆婆,焦急的說︰「婆婆,你的頭怎麼了!」辛夷忙拉住她,安慰說︰「沒事的,婆婆頭上的傷口不大,重新包一下就行了。」李芸含著淚點頭,緊緊地挨著李婆婆,跟在辛夷後面走。
到了院子里,安婆婆正抱著王啟坐在搖椅上,王啟滿臉淚痕,已經睡著了,卻猶自在夢里抽噎。辛夷看看他,小聲的問︰「婆婆,王啟沒事吧?」安婆婆搖搖頭,輕聲說︰「沒事,我看過了,他身上只有一些劃痕,沒什麼大的傷口。我抱著他再睡一會,你先帶她們進去看看吧。」辛夷放心的點點頭,帶著李婆婆和李芸到大廳里坐。辛夷仔細給李芸檢查了一番,還好,除了腳有些腫,小姑娘身上也只是有些擦傷,上過藥,辛夷讓她去廚房找糖吃,可是李芸卻固執的留著,要看辛夷給李婆婆上藥。辛夷幫李婆婆拆下紗布,就听見小姑娘小小聲的抽噎,辛夷在心底嘆氣,裝作沒听見,認真地幫李婆婆重新包扎。
給李婆婆換了藥,辛夷仔細的看了李芸的腳,李芸的扭傷很輕,只是有些微腫,辛夷給她冰敷以後,擦上藥酒揉了揉,就好很多了。做完這些,辛夷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辛夷對李婆婆說︰「婆婆,這麼晚了,就在我家吃飯吧,小芸也餓了一天了。」李婆婆本來不想麻煩辛夷,但看看孫女,還是點點頭。辛夷把飯蒸上,手腳麻利的炒了一個炒肉,又煮好一鍋熱騰騰的白菜湯,把飯菜都端上桌。到院子里一看,王啟還睡著,安婆婆對辛夷搖搖手,輕聲說︰「你們先吃,我再抱他睡一會。」辛夷點頭,走回屋里,招呼李婆婆和李芸吃飯。
辛夷舀了一勺湯拌飯,很快把飯吃完了,對李婆婆說︰「婆婆你們吃著,我去換安婆婆過來吃飯。」然後來到院子里,走過去對安婆婆說︰「婆婆,讓我來抱著他吧,你進去吃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安婆婆點頭,輕輕的把王啟放到辛夷懷里。辛夷接過王啟,小孩哼唧了一聲,翻過身又接著睡著了。安婆婆笑笑,走近去吃飯了。
辛夷抱著王啟,看著他皺著眉的睡顏,長長嘆了一口氣,今天遇到的事還真是多,幸好,大家都沒有事。夜晚的風有些涼,王啟朝辛夷懷里縮了縮,辛夷解下外衣包住他,他扭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眼楮,王啟茫然地坐了一會,才醒過神來,回過神就四處看,臉色發白的問︰「我爸呢?」辛夷拍拍他,安撫的說道︰「你爸先回家了,我給你看看你的腳傷,再送你回家。」王啟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沒有說什麼。辛夷看他一反常態地沉默,只好說︰「醒了就先吃點東西吧。」王啟還是不說話,不過乖乖的跟著辛夷進屋。
上了飯桌,看見李芸在,王啟倒是情緒好了一些,兩個孩子都沒有說話,但是互相夾菜給對方。辛夷看著他們,微笑起來。吃完飯,李婆婆先帶著李芸回家了,走之前,李芸認真地對王啟說︰「謝謝你在山上背我!」王啟愣住,臉慢慢地紅了,也咧著嘴笑起來。
送走李婆婆,辛夷仔細給王啟看了腳,傷勢有些加重,不過沒什麼大事,只是要重新敷藥。上好藥,辛夷本來打算留王啟在自己家睡,免得他回家,被王大伯揍,但是小孩卻堅持要回家,辛夷只好送他和安婆婆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