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雙河 第五章 湖山

作者 ︰

桑洛三人找了家客棧安歇,為了低調行事,換成遼國的服裝。小雪飄飄灑灑連下了五天,積雪深厚、外出艱難,只能呆在客棧。

在第六天的時候,三人到樓下吃晚飯,听到樓下伙計在討論時下新聞。

伙計甲︰「听說鎮南王密謀造反,被三皇子發現,鎮南王一派已被成功誅殺。」

伙計乙︰「三皇子立下大功,被立為太子,並將在三個月個月後迎娶太傅陳賢青之女陳水珂為太子妃。」

掌櫃︰「鎮南王不是皇上的親兄弟麼,皇上讓其駐守南部邊境,這麼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卻是為何自尋死路?」

伙計乙︰「世人皆貪,區區一個鎮南王怎麼能滿足他的。」

桑洛看著盤子里的牛肉,心想,遼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禍起蕭牆,若不是遼國皇帝處事果斷迅速,不知道有多少野心勃勃之國想趁亂生事。

掌櫃︰「听說這次反叛是由三皇子處理的,這三皇子倒是有幾分治國之才,這麼快就把事情壓了下去,沒讓咱百姓受戰亂之苦。」

桑洛夾菜的竹筷停在半空,低聲道︰「遼國卻有這麼個厲害的皇子。」

第二天,天氣放晴,地上積雪尚未融化,有些許刺眼的白。桑洛一行人乘車前往湖山賞冬梅。

湖山在城外五里的語梅關。湖山顧名思義,有山有湖,山就叫湖山,湖卻叫南湖。

南湖水結了厚厚一層冰,湖邊的山上是一大片望不到頭的冬梅,有紅梅也有白梅。紅白相間,煞是好看。

連翹鼻子被凍得通紅,邊搓手邊哈氣道︰「小姐你看,那邊有一座閣樓,應該也可以看到冬梅,我們去那里坐會兒好不好?」

桑洛看著她們,笑道︰「好吧,不然還說我為了一己之私虐待你們呢。」

閣樓建在南湖邊上,有四層,頂層可以看到湖山全景。一樓只有閣主和閣主夫人兩個人在,見有人進來,閣主道︰「幾位姑娘是來賞梅的吧,這天氣剛放晴,來的人挺少,幾位自行方便,樓上烤烤火。」

芍藥和連翹呆在二樓室內烤火,桑洛一個人上了四樓,看到一人背對著她、面向湖山上的冬梅林而立,發髻高高束起,披的一件月牙白狐裘大氅,看背影感覺良好。不過桑洛並不抱太大希望,因為此類現象已經讓她失望了很多次,就比如你走在街上,看前面一姑娘身姿妙曼,幻想一定是位傾城美人,跑到美人跟前一看,不禁心生感慨︰妙曼是背影,雷人的是面孔!無數的事實共同驗證了一個真理︰上帝是公平的,在給你打開一扇窗的同時關上了一道門。

听到腳步聲,背影良好的青年公子頭也不回地說︰「福伯,樓下暖和些,你不用上來,我待一會兒就下去。」

半響,沒人答話。

公子轉過身,看到桑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桑洛想,上帝有時候也不公平啊。只不過,這公子,似曾相識。

沒等桑洛反應過來,公子笑道︰「雙姑娘!」

桑洛想起來,只有一個人這麼叫過她,蜀香閣的白衣公子————尹楓。

桑洛干笑兩聲︰「尹大哥,真是好巧,你也來賞梅?」

尹楓看著她,道︰「嗯,閑來沒事就到這看看。」

桑洛走到雕欄邊上,看著湖山大片的梅林,閉上眼楮、一臉享受道︰「尹大哥也喜歡梅花麼?」

尹楓看著她光潔的側臉,微翹的睫毛輕顫,小巧的鼻頭凍得微紅,輕聲說︰「現在比以前喜歡。」

桑洛轉過頭,俊秀的面孔近在咫尺,兩相對望、有片刻的寂靜。

桑洛微不可察地退後一步,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卻強作鎮定︰「哦?」

尹楓轉過頭看著遠處,喝一口酒囊中的酒,再開口時卻岔開話題︰「三個月後我要成親了,可是娶的不是我喜歡的女子。」

桑洛一臉驚訝,思量兩秒,道︰「那你為什麼要和她成親呢,你有喜歡的女子了麼,為什麼不娶你喜歡的人呢?」

「是我爹做主幫我定的親,我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子,可是不知道她怎麼想。」

桑洛對涉及感情問題的事情都很有興趣,主要也是受環境影響。十六歲以前致力于挖掘家族中人的感情史,可是除了十四歲那年無意中發現四哥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外,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問題一無所知,所以只好延伸研究範圍,將其情感分析師的魔爪伸向了廣大熟悉的朋友,對于廣大受到感情問題煩惱時還要受到來自桑洛這位自詡情感分析師的糾纏的人們來說,那真是一段慘不忍睹的日子!她的皇帝爹爹曾經和她深入交談過一次,希望她能有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但桑洛用了一個很具現實意義的例子讓他的老爹從此不再過問此事。桑洛說,我這麼做其實全是為了桑國和父皇著想,你看,父皇擁有後宮佳麗三千,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佳麗們不爭寵、不玩弄心機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可自從有了我這個情感分析師,不僅安撫了你的佳麗們,讓後宮得以安寧,而且也給父皇提供了繼續納妃的機會;以小見大,也是為桑國的和諧安寧獻出一份力啊。

皇帝仔細一想,覺得很有道理,且看二公主什麼都學得挺不錯,尤其是五歲那年看她對武術感興趣,便讓教四皇子的了悟大師順帶也教她習武,二公主自是學得不錯,這一點不多做贅述;有如此一個天資聰穎又體貼孝順的女兒,皇帝喜不自勝,自此越加疼愛二公主。

只是桑洛十八年來一直以情感分析師自居,為他人排憂解愁,輪到自己時卻糊里糊涂、繞來繞去,最後竟然將自己給繞了進去,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桑洛蹙眉再思考兩秒,鄭重地對尹楓說︰「這樣看來,你的感情問題有點復雜,不過你運氣好遇到了我,有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幫你解決的,來,咱先談談你的情感過往。」說完拉著尹楓的手走向火爐邊,已然忘卻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

尹楓握酒囊的手停在半空,任由桑洛拉著自己在火爐邊坐定。

桑洛倒了一杯茶,喝一口,覺著沒什麼味,環視一圈,最終將目光定格在尹楓的酒囊上。

尹楓悠悠看她半響,將酒囊遞給她︰「可以問雙姑娘一個問題麼?」

桑洛低頭倒酒︰「嗯?」

「雙姑娘可有喜歡之人?」

桑洛抬頭做思索狀「這個嘛•••好像沒有。」

尹楓去拿酒杯的手一頓,淡淡道︰「雙姑娘這樣,定是喜歡自由自在、沒有拘束的生活吧。」

桑洛給尹楓遞過來的酒杯倒上酒︰「是啊,不然我也不會溜出來玩了。」

像是突然間想起什麼,狡黠地盯著尹楓︰「不對,本該我問你的,怎麼現在你倒打听起我的私事來了,而且你說問一個問題,現在都是兩個了,現在換我問你。」

尹楓看著她不說話。

桑洛喝一口酒,咂咂嘴,笑道︰「上好的女兒紅。」見尹楓只是盯著她看,放下酒杯認真道︰「其實,你不用傷心,你都還不知道那姑娘的心意,說不定那姑娘也暗戀著你,只是因為害羞不敢表露心跡呢。」

尹楓一仰頭喝掉杯中的酒︰「我已經知道她的心意,我給不了她想要的,怎麼奢求她留在我身邊。」

「啊?」桑洛一臉驚訝,一旦進入話題,立刻沉浸在情感分析師的思維理念中,心想,果然是狗血劇情不可缺少的台詞啊「我給不了她想要的。」那姑娘想要什麼呢?根據以前眾多實例分析,女方成親時要求最多的就是要男方要麼有錢要麼有權,可是看尹楓的行事穿著,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轉念一想,若尹楓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那真是造孽,窮苦人家長得這麼好看的男子抑或是女子大多沒有好歸宿,女子可能被賣至青樓或給富貴人家的老爺當個小妾什麼的,男子則可能被賣至勾欄供人任意調戲,真是嗚呼悲哉!

桑洛干笑道︰「你不要這麼悲觀,你看,你長得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那姑娘沒看上你是她的損失,一定還有更多的姑娘傾心于你,而且你成親後,也許很快就會忘記她,開始你的新生活,到時家庭和睦、其樂融融,想象一下,那是多麼美好溫馨而令人向往的場景啊!」

尹楓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可是經過火爐上層層水汽的稀釋,看在桑洛眼里已被自動忽略不計。

「雙姑娘真是這麼想?」

桑洛略有遲疑︰「嗯。」臉上表情依舊,心卻莫名一痛。自己都不知為何。

「對了,你大喜之日,若我還在遼國,可不可以來吃酒?」茶杯太小,索性拿起酒囊大喝幾口。

尹楓霍地站起身,抬腳就往樓下走,雖然極力壓抑克制,仍然可以听出隱忍的怒氣︰「不可以。」

「哎,哎」桑洛驚慌地站起來,看著尹楓一點一點消失在樓道口,手里拿著他的酒囊,感覺莫名其妙,自言自語道︰「生什麼氣嘛,難道遼國習俗規定外來人口不可以參加他們國內的婚禮?」

中途演繹的小插曲讓桑洛已無心賞梅,悻悻然回到客棧,和芍藥連翹她們一說,卻也不能得出緣由。晚上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冥思苦想,感覺就要抓住那個讓她困惑的東西了,可卻是像隔著薄薄的一層霧,總也看不清,這種若即若離、似是而非的感覺讓桑洛備受煎熬,她想,明天我去把酒囊退還給他,我不是特意去找他,只是去還東西的,到時再順便問問他為什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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