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永遠有多遠,或許,永遠只是一個能說出口卻不能實現的夢,那麼易碎又醉人。
——如果可以,我想永遠活在那夢里,用這種哀痛的方式悼念所有我失去的。「呵呵•••呵呵呵•••」莫小夕在風里奔馳,笑聲填補了整個草場的空曠,空氣里的草葉香甜膩的讓她興奮,風箏的線在她手中不停振蕩。
生日。
這一天是莫小夕的生日。
也算是大家離別前地最後一次聚首。
特別的日子里到底該有快樂多一點還是傷心多一點呢?就連莫小夕自己都分不清了。只知道奔跑和大笑。
終于跑的累了,她停下來大口的喘著氣,轉過身咧著嘴看著對面圍簇坐在草地上的二十多個男生女生,伸出手大動作的搖晃著胳膊招呼她們其中一個清秀可愛的丫頭過來。
「晴雯!」聲音很大,是小夕用盡全力喊出的。似乎這樣喊著就特別的幸福了。
晴雯眯起眼,入夏的陽光刺的她提不起精神。她同樣喊回去,
「我好累!還是只看著你玩吧!」
「誰讓你喝那麼多酒,後勁上了吧!」莫小夕燦爛的笑,仿佛是尾夏的向日葵,雖不妖冶但很純真,有甜甜的小可愛。
晴雯笑著嗔她,
「去死!」
聲音順著草場一直沖撞到天空上,似乎還回蕩了許多聲。那含笑的聲音刺激著莫小夕的耳膜,在她的耳畔回響。
「去死!」
「去死!」
「去死!」
••••••
風都被那調笑的聲音嚇到再不動了,莫小夕恍惚著身體听話的筆直的倒下,又帶動起了那膽小的風。風箏失去控制追隨著湛藍的天空去了,只留下一抹紅色,漸漸變小,終于,不見了,它被藏進純白的雲端去了,毫無留意的,張揚的。
——如果,我知道沉痛只是荊棘之路的開始,那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走下去,因為,一路有你。有我們共同珍愛的記憶。我從來都不想忘記。
「莫小夕•••莫小夕•••」
有好多雙手在撫模莫小夕的身體,好像每一雙都想把她拽走,又每一雙都想把她留下。那遍布著白的世界里只剩下呼喊。
「莫小夕•••莫小夕•••」
一聲一聲刺痛著,壓抑著,身體好像有千斤重,被封鎖著。呼吸一深一淺,無論怎麼努力嗅到的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冰冷的孤獨又恐懼。
「莫小夕。」
「莫小夕。」
「莫小夕。」
「莫小夕。」
••••••
那聲音變換著,莫小夕不停地思考著找尋著每個聲音的主人。江晴雯甜甜的聲音,唐施慵懶的聲音,魯伊磁性的聲音,柳詩青•••好多聲音•••好多「莫小夕」•••
莫小夕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脹大,脹大到極限後又一點一點的縮小。脹大再縮小,脹大再縮小,這唯一的動作摧毀著她的心智,精神瀕臨崩潰,終于不敵,破夢而出。
莫小夕突然瞪大了雙眼,驟圓的瞳孔里投射著白芒的一切。
棚頂,窗簾,被單,甚至衣服。白的讓她心寒,忍不住戰栗。
她的視線落在床邊桌子上,那里擺放了一只大的透明玻璃杯。杯里是還沾著露水的一支小朵向日葵。那嬌女敕的黃色仿佛是這世上唯一剩下的生氣,美得純粹又透明,好像莫小夕一樣。
風吹動了白色的窗簾,也帶動起了莫小夕耳邊的碎發,驚醒了傻傻呆坐著的她。
莫小夕搓了搓手,想要讓冰涼的手暖和些。但反復的做似乎沒有太大的作用,手依舊涼的泛白。莫小夕低下頭看見自己手上插著的針頭,感覺到了那冰冷的觸感和液體的輸送,仿佛找到了一切罪惡的源頭,狠狠地用力扯下了那身體的侵略者。少量的血放射性的噴出來,點點的猩紅給那白色的床單染了妝。連空氣里都似乎沾惹上了那種冰冷的血氣,糜爛的味道沖刺著莫小夕的神經,勾起了她對記憶里某種永恆香氣的回憶。
「唐施,晴雯,魯伊」
莫小夕赤著腳踩著那拖地長的針管走了出去。冰冷由瓷磚地上的腳傳至心窩。她急切的走著想要離開這惱人的世界。白色的衣角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揚起,劃著無知的弧度。
白色。
白色。
莫小夕路過的看到的都是那曾經最喜歡的白色。
到底醫院的白色是為了宣示它的整潔還是死氣?
這里,或許,該稱為救贖地還是死亡地?
「501,501」護士小姐攔住了莫小夕的去路,莫小夕抬起頭甜甜的笑了,那笑容可愛又善良,只是看在護士眼里卻成了無法救贖的詭異。
莫小夕被重新抱進了那間病房里。
媽媽扶著莫小夕躺到床上,幫莫小夕掖了掖被角,捋順了頭發。
莫小夕轉過臉直起身子夠到了玻璃杯里的向日葵,輕輕地模了模花盤,有些小可憐的撒嬌︰「媽媽,這里的白色我不喜歡,出院可以嗎?」。
媽媽看著她憔悴的臉,干裂的毫無水分的嘴,無奈的點了點頭。「好,隨你。」語氣里含了重重的悲傷,聲音顫抖的僵硬。她伸出手模了模莫小夕的臉︰「既然我們小夕呆在這里不開心,我們就不待了,不待了。」莫小夕放下花將媽媽扶在她臉上的手握住,那溫暖的手是莫小夕渴及的,但只感受了一瞬,莫小夕便重重的甩開了握在手里的媽媽的手。
——這樣的溫暖我不需要,也不能要。因為我不是早就選擇了冰冷,選擇了他。選擇了沉痛。
莫小夕看著媽媽驚愕的眼神突然產生了強烈的犯罪感,卻也只是咬了咬嘴什麼也沒說,靜靜地埋掉了心里的話。
「小夕啊,回家了就先不要上學了,你身體不好,」
「不要!我要去。」
「听話,我這兩天有點事,照顧不了你,總呆在這又不」
「我去學校。」
「你妹妹過幾天就從日本回來了,到時候到時候就好了」
「不管,我要上學。」
「小夕啊!」
媽媽看著藏在被子里生悶氣吵鬧不休得莫小夕,淚水含在眼里,無奈的走了出去。莫小夕拉開被子,露出慘白的臉,陽光從窗外漏進來,在她的臉上打出灰色的陰影。莫小夕又重新拉上被子,遮擋住了陽光。
陽光是屬于幸福的,幸福是屬于莫小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