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羅衣香097章節)。
明晃晃的太陽光溫溫柔柔地射向大地。已是秋天,戰雲城燥熱散去,秋高氣爽。不似夏季酷暑,也不似冬季嚴寒,這中和的季節卻是最舒適宜人的時候。
廂房中,孟羅瀟頹然地坐到了春凳上,羅衣靜默地看著他,慢慢站了起來,輕言道︰「大哥昨夜也受了驚,今日多歇歇吧,鋪子里的事情,我去安排便好。」
孟羅瀟輕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羅衣整理了下衣裝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她也已經累極倦極,躺在床上想要眯了一會兒,玉恆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端著一盆溫水,輕喚了她一聲。
「嗯?」
羅衣輕哼了聲,有氣無力地道︰「我睡半個時辰,你等會兒叫我起來。」
玉恆忙應了,汲了帕子上前服侍她淨面。羅衣懶懶的沒動,任由著玉恆伺候,臉上的表情很是愜意。
卷了被子裹住自己,羅衣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後的確精神好了很多,伸了懶腰穿衣洗漱,玉恆一邊給她梳發一邊說︰「李大嬸回來問過大公子怎麼沒去店里,我跟她說讓她先看顧著,大公子身子不適,讓小姐去看看,小姐正有事情耽誤了,一會兒就去,這才把李大嬸打發走。」
羅衣不置可否地輕嗯了聲,漫不經心地問︰「昨天的事情有哪些人知道?」
「沒人知道啊,哦,就一個守角門的大貴(羅衣香第097章寒門內容)。」
「他怎麼知道的……哦,你去請大夫勢必瞞不過他,他知道也是正常。」羅衣一邊在頭上比劃著自己的釵子,一邊閑閑地道︰「你跟他說一說,別把這件事到處嚷嚷。讓他把自己的嘴巴管好。」
「是,小姐……」
玉恆惴惴地看了眼羅衣,只覺得今日小姐起來後就有些不對勁了,跟以前在將軍府里似的,懶洋洋的卻很是犀利。如今到了戰雲城,日子過得安逸了,小姐的性子越發慵懶起來,除了忙活鋪子的事情外還沒見什麼事情讓她煩心。每日里都是樂呵呵的。即使是懶著,卻像小孩兒一樣沒心沒肺憨態可掬。
可今天看小姐,雖然仍舊是懶洋洋地說話,懶洋洋地做事,但玉恆總覺得小姐哪兒不一樣了。就像是蒙了一層紗一樣,讓人有些捉模不透這層「懶」的意味。
听話地給羅衣梳了一個簡單的鬟髻。羅衣覺得很舒爽,滿意地點點頭,便帶著玉恆去給崔氏請安。打算用過早飯後就去羅衣坊看看。
崔氏早已起了,多言規矩地立在她身邊。崔氏正做著刺繡,素色的帕子上是兩只針線縝密的鴛鴦。
羅衣上前拜了禮。笑呵呵地湊近崔氏,「娘繡鴛鴦呢……」語氣里一副打趣的味道。
崔氏哼了聲,似笑非笑地,「知道起了呢?」
「啊……今天天氣真好。」
羅衣干笑兩聲,見她娘似乎並沒生氣。便插科打諢道︰「秋天到了啊!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這個時候新米都是組團上市,咱們快去買米啊。」
「家里短了你的吃食?」崔氏笑罵她,「猴精猴精的,哪有那麼快的,這邊的大米谷物還得靠南邊運呢。」說著便長嘆了口氣,「南方水患,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麼樣……哪些種了一年地就等著收這麼點兒莊稼的農地漢子,還不知道他們辛勞那麼久侍弄出來的東西有沒有被淹(羅衣香第097章寒門內容)。」
羅衣听得酸酸的,誰說不是呢?農民可是靠天吃飯的啊!天災又**,老天爺不給活頭,連朝廷都不管他們,流民成災,瘟疫泛濫,南方要暴動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楚戰的興兵也並非大逆不道。
「娘,你想那麼多干什麼,咱們只要過好咱們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羅衣輕聲安慰道,崔氏嘆了口氣擱下手里的東西,笑望著羅衣,「鋪子什麼時候開?」
「等過段時間,能擺出來的成衣可以將店子的空櫥裝滿,還能有備用剩余,我就去找個風水陰陽師傅看看黃道吉日。」
古人信這個,不管如何說她也穿越了,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崔氏笑著點點頭,遲疑了下才吩咐道︰「多言。」
多言站出來喚了句「太太」,崔氏揮了揮手,「去把東西拿出來。」多言答應了一聲轉了出去。
「什麼東西?」羅衣好奇道︰「娘有什麼稀奇寶貝要給我看?」
「什麼稀奇寶貝?娘可沒有。」崔氏指尖戳了下她的額頭,「你什麼時候也學學大家閨秀的料理內宅的事情,快及笄了,離嫁人的日子也不遠了,這些該學的也要學起來了,別以為你能開個鋪子管得好,就代表你料理內宅也是一手。」
羅衣哭笑不得,「娘,您連個女婿人選都沒有,就想著我去料理內宅呢?我倒是希望找個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的獨子嫁了,里里外外就我一個,也沒那麼多料理內宅的事兒。」
崔氏佯怒道︰「胡說!但凡是有點兒根基的人家都不會是你說的那樣境況(羅衣香第097章寒門內容)!那不是差不多成絕戶了?」
「不管怎樣,不總比跟人斗個死去活來,活得累身累心的強?」
羅衣心里確實是這樣想的,她還記得自己曾經跟巧娘說過,想找個上門女婿。那會兒想著大哥二哥不知道還在不在世上,爹娘的血脈總要傳下去的,找個上門女婿給孟家留個後,也算是報答了這具身體讓她有了重生而再活一世的機會,讓她的生命得以延續,也是對得起孟家了。
說這話的時候,巧娘還反對地很厲害,被她說服後仍舊是懨懨的,仿佛她成了害她不能風光大嫁的罪人……
巧娘也離開好久了……
羅衣一時失了魂,想到巧娘就想到了將軍府。害死巧娘的人她還未找出來,將軍府中發生的一系列與她或有關或無關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帝京里沒有詳細傳出將軍府眾人的現狀。五小姐是否進了宮?六小姐是否嫁到了凌府?二爺的五夫人是否已經生產?四夫人過得可還好?還有七小姐現況如何?以及她身邊那個死的不明不白,一尸兩命的書香,殺人凶手是否已經查了出來?她娘和她一起從大覺寺中出逃了,將軍府的人會是什麼反應?
比起這些。她更關心的,還是那個住在天上居的顧長清。不知道顧長澤是否已經識破他偽裝的表象,他作為楚戰在帝京的內應,是否會有很大的危險?
她曾跟顧長清說,這個一個賭局。賭贏了,贏利甚大。賭輸了,萬劫不復。他們都是賭徒,在這亂世之中。不賭。就只有一個下場——亡。
「羅衣,居于一宅之中,最好的手段不是將所有人踩在腳下,而是讓所有人都信服你,尊重你。與人斗得死去活來,是最笨的方法。因為焉知鷸蚌相爭,不會有漁翁得利?女人出嫁,嫁的是一個家族。而不單單只是那個男人。」
崔氏語重心長地說︰「你的想法固然好,但怎會有人是父母雙亡且無近親的男人?縱使有,這樣一般的男兒你又怎能嫁?若是如楚將軍那般……」
「娘(羅衣香097章節)。打住打住!」羅衣听到楚戰的名字就很懊惱,她二哥投了楚戰的軍,她自然不希望楚戰打敗仗。凌晨時跟她大哥說的那番話也並不是為楚戰說好話,她說的是實情。朝代更迭是多麼正常的事情,楚戰有野心。老天又正好給了他這個機會,焉能不用?
她娘提及過好幾次,要把她和楚戰送作堆。可是她娘難道沒想過,要是楚戰真的把大楚皇帝掀下馬,自己當了皇帝,那麼難道要她去做他後宮三千的其中之一?
三千分之一啊!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做別人的一,至少,男人是只屬于自己的。
崔氏頓住話,羅衣認真地道︰「娘,楚將軍是天人,羅衣不過是個孤女,還是個出逃的孤女,斷斷配不上他。」
崔氏皺眉,「你如何這般妄自菲薄?楚將軍出身並不好,不像你,乃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小姐。何況,如今你認了我為娘,又有了親兄相護,更算不得是孤女了。至于出逃,皇帝若敗,楚將軍掌權,將軍府自然吃不了兜著走,還能追究我們‘出逃’之事?」
羅衣苦笑,昨日她大哥說她妄自菲薄,她反駁了;今日她娘說她妄自菲薄,且說得句句是理,她該如何辯駁?
「娘,楚將軍寒門出身,若是勝了,必將提高寒門地位,世家大族之類的話……莫再提了。」
羅衣只能淡淡地應了聲,並不太想提及楚戰。說起這個人,她就會想起過去一些事情來,總是讓她有些心里發慌。
崔氏也不便多說,嘆了口氣,「你有自己的想法無可厚非,但娘還是想你能找個配得上你的。我兒那麼優秀,能匹配你的人可少著呢。」
「娘這話說的,誰家父母不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羅衣這才笑了,膩到崔氏懷里(羅衣香第097章寒門內容)。崔氏道︰「這事兒咱們暫且擱著不提,但是羅衣,等你及笄禮過了,可就能說親了。到那時候若有人上門提親可如何是好?」
「推了不就是了。娘只說我有未婚夫婿便可。或者說,我小時被大師看過面相,說我不宜早早訂婚,定要過了十八才能商及婚事,這樣糊弄也可以。」
「胡說,婚事哪能推到那麼遠?還打著大師的幌子……」
崔氏一臉不認同,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什麼好法子,只能瞪了她一眼。
正說著,多言終于是手里捧著個東西回來了。東西外面拿一塊素帕子包著,多言動作很小心,就連玉恆要上前幫忙都被多言躲過了。
「走的時候我現銀只帶了那幾百兩,置宅子置家具之類的便花費了一半,還有一半我留著,也不予你了。你自己的銀子花的也差不多了吧?能否賺錢還未知,我們暫且不說。單說你開張之際,必是需要大量資金周轉的。娘這兒還有一樣首飾,你拿去當了,多抬點兒價,以五百兩為底線。賣貴了,多的算你的,賣少了,也是算你的。但憑你自己嘴巴上的本事了。」
羅衣一驚,萬萬沒想到崔氏竟然還有那麼多的錢。
她呆愣的表情取悅了崔氏。「你這孩子,單看著銀子便是錢,不知道一些更為輕巧攜帶方便的東西更能出錢嗎?金飾、珍珠、瑪瑙、翡翠、玉佩……隨意抓一個品種好的,拿出去也能當得起懷里鼓囊囊的一大包銀子。」
多言手捧著東西交給崔氏,崔氏輕輕打開上面覆著的素布,露在羅衣眼前的是一顆碩大的珍珠。通體圓潤,如墨染出來般,黑得透亮,毫無雜質,有一種令人暈眩的美感,雖然比起嬰兒拳頭來說還要小些,但也是很大的了,連四周都仿佛散著那種光暈。珍珠拿了銀質的圈箍了起來,若是戴在脖子上,便是最為奪目的項鏈。
羅衣訝異地看了會兒這一顆定然價值不菲珍珠,搖了搖頭,「娘,這東西我不能要(羅衣香097章節)。」
「給你便是給你的,本想著給你做嫁妝,如今你急需用錢,這個便能做你最好的後台。」崔氏模了模珍珠,眼神中很懷念,「這珍珠還是你義父在世的時候送給我的,說是有一年他去剿滅海盜,端了一個海盜的窩子,從海盜頭子的小金庫里搜出來的。財產全部上繳,他獨獨留了這珍珠。我嫁給他之後,他便命匠人將珍珠拿銀圈子細細箍了,箍好後便送給了我。」
听聞還有這麼番過往,羅衣更加不敢收了。
崔氏卻是執意道︰「你義父已經不在了,我留著這個也沒什麼用,反而觸景生情。這東西還是你們年輕小姑娘戴好看。不過如今你缺銀子,這珍珠你拿去當鋪活當,等以後賺了錢再贖回來。這是正宗的南海黑珍珠,能值不少的錢,底價五百兩,絕對足夠。」
羅衣打心眼里不信任這時代的當鋪和錢莊,因此只是搖頭不肯答允。崔氏嘆了口氣,「娘身上的飾物雖還有,卻也並不值大價錢。你不收這個去當了換銀子,若是店里出點兒什麼事兒,沒錢周轉,豈不是會功虧一簣?」
「娘放心,女兒不是那麼沒有打算和計較的人。如果缺銀子,女兒也有辦法弄到錢的,娘不知道我在這個還有個熟人嗎?淵離他說過,遇到困難都去找他,女兒不是沒有人幫的。」
立在一邊的多言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情緒,羅衣沒有看到。崔氏想了想道︰「那就依你,不過別欠人太多人情。」
「知道了,娘。」
羅衣伸手握住崔氏,崔氏還是將那珍珠圈戴在她脖子上。羅衣抗拒不得,崔氏笑道︰「都拿出去了,你總不能讓娘再收回去。好好戴著吧,你戴著也著實好看。」
羅衣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