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月思站在柴房門口,宛如一座雕塑般靜立不動,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一個有些蒼老但又好听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一份寂靜。
「思思,你這半天去了哪里?要是讓大夫人她們知道,你就又要受罰了!」
聲音里帶這些許寵溺和不經意透露出來的關心,猛地撞擊了鏡月思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怪不得‘她’始終不想讓她擔心,只因這個人對‘她’的關心是真心的……
不多時,便被擁入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懷中,「是不是又受了什麼委屈?跟娘說說會好受些,不要不說話,娘心里好害怕!」
眼神不受控制的望向她,三十多歲的樣子,梳了一個簡單的婦人髻,雖是上了年紀,卻顯得風韻猶存,這就是‘她’的娘親了麼?看起來讓人好安心!
見鏡月思不說話,臉上依舊是冷冷的,姬娘以為她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變得如此模樣,更加的自責,「思思,是為娘的錯,為娘若是能夠爭取到你爹的寵愛,你就不會終日做著比下人還多、還重的粗活了,而且也不會老是受她們的欺負了……」
溫熱的淚水滴落到鏡月思的臉上,曾記得,多久沒有人為自己落過淚了,如今到了這陌生的世界竟然出現了,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那淚水太沉重,讓鏡月思有些呼吸困難,依舊的冷漠,卻是放柔了聲音,「母親……」
「喲……好感人的母女情深啊!」一個尖銳的聲音闖入,鏡月思立刻像受到外界刺激的動物一樣,做好隨時攻擊的準備。
但見來人穿著大紅衣裳,臉上濃妝艷抹,刺鼻的香味令人反胃,給鏡月思的感覺就是從青樓里出來的一樣,心里對她的厭惡多了幾分。
姬娘將鏡月思護在身後,儼然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模樣,雖然樣子很是勇敢,但是發顫的聲音已經出賣了她,「大夫人……」
原來這位就是嫌棄姬娘是妓、女出身但又偏偏一時得到過鏡展雄寵愛的大夫人柳氏麼?姿色平平,整張臉被胭脂水粉畫得和猴一樣,這種水貨,賠錢給人家,人家還不一定收呢!
柳氏見姬娘逞強的模樣覺得可笑極了,明明就害怕的要死,還是強當出頭鳥,「你只是一個妾侍,也敢和我做對?放心,我不會吃了她的。臭丫頭,你是自己過來,還是我讓人把你‘請’過來?」
樣子好生驕傲,好似她就是天下之主一樣。
鏡月思一步一步走向她,臉上的冰容更甚,仿佛可以將一切物體都結成冰,時間一時靜止,只留鏡月思一人在緩緩走向柳氏,時間寂靜的可怕,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這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可怕過,如同從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仿佛隨時可以奪走人的生命!
柳氏一時愣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姬娘一把拉住鏡月思,「別過去……」
柳氏被姬娘的一聲大喝驚醒了,自己竟然被一個15歲的小丫頭唬住了,傳出去這一家之主的名聲還怎麼掛得住?「姬娘,我做事你還敢管?真是沒大沒小!……啊!」
柳氏大叫一聲,手捂著左半邊臉蛋,右手指著鏡月思,「你居然敢打我?」
鏡月思目如冰錐,看向柳氏的眼神是赤、果果的肅殺之意,柳氏當場就被嚇住了,這根本就不是人的眼楮,這是惡魔的眼楮!
柳氏渾身發顫,冷汗不停地冒出來,對于精通人際交往的她知道,這鏡月思已經浴火重生,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兒的行徑,經歷過生死的鏡月思,從一個懦弱的她變成一個地獄的惡魔,現在,她絕對惹不起眼前這個人,否則就不僅僅是一個‘死’字了得!
鏡月思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又是誰,竟然敢問罪我母親?你、找、死!」
最後三個字是一字一頓的,凌厲的目光讓柳氏渾身發軟,竟一時不慎跪了下去,姬娘和在場的丫鬟僕從皆是一驚,這……實在是太駭人了!
向來不可一世的柳氏,堂堂的一家之主竟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跪一個沒名沒分、總是被欺負,而且現今只有15歲的小丫頭。這一幕,簡直就是驚世駭人!
鏡月思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冷冰冰的說道︰「一個堂堂鏡府的一家之主,如今卻是不顧顏面在眾人面前向我下跪,不覺的丟人嗎?」。
柳氏眼中滿是畏懼之色,向見著什麼可怕的毒蛇猛獸一樣,只是跪著一動不動,听見鏡月思嘲諷的話語也不吭聲,柳氏的貼身丫鬟春蘭連忙將柳氏拉起來,匆匆離開,作為柳氏的心月復,精明董事的她知道應該怎麼做,不然也不會在柳氏身邊呆了將近十年。
鏡月思看向呆立的姬娘,聲音已經沒有剛剛針對柳氏時的強勢和冰冷,雖是淡淡的語氣,卻分明帶著微不可覺輕柔,「母親,她們已經離開了,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被她們欺負了……」
姬娘猛地抱住鏡月思,不住的低低嗚咽著……
柳氏回到春意苑,呆坐在梳妝台旁,久久才回過神,然而,在她清醒了之後下的命令卻是讓人吃驚不已。
「讓三小姐鏡月思搬進紫情閣,讓管家派些丫鬟僕從伺候,再準備些新的換洗衣裳送過去,從今以後不準再讓她做下人的粗活,以後見到她就像見到主子一樣恭敬。」
「是。」听到命令,丫鬟們也不敢怠慢,不然吃虧的可就是自己了。
這位從小就被當成奴隸來使喚的三小姐從今天開始就要翻身了,不過這大夫人是中了什麼邪麼?竟然對待她那麼好,平時‘臭丫頭,臭丫頭’叫個不停,如今稱呼她三小姐不說。
紫情閣是整個鏡府中最美的地方,連二小姐鏡菲茗也沒有讓她住進去,如今竟然讓三小姐住進去了,羨慕之余還有些嫉妒。
翌日,鏡菲茗風風火火從玉淑齋趕到春意苑,「娘啊,你干嘛突然對那個小賤人那麼好啊?別人都說你中了邪,著了那臭丫頭的道了。不僅讓她住進了紫情閣,還衣裳布匹不停的送!」
鏡菲茗扁扁嘴,怎麼不見娘對她那麼好過呢?柳氏看了一眼鏡菲茗,嘆了一口氣,「茗兒啊,以後不要一口一個‘小賤人’,一口一個‘臭丫頭’的叫了,好歹她也是你爹的你女兒啊,亦是你的三妹。娘提醒你,以後小心點,千萬不要得罪她,不然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柳氏眼前浮過鏡月思那雙帶有殺意的眼楮以及那張冰冷無情的臉,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鏡菲茗注意到柳氏的異樣,有些不以為然,「就那小賤人也配做我的妹妹?娘,你還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語氣中絲毫不掩飾那一絲嘲諷,柳氏看了一眼傲慢的鏡菲茗,搖著頭,「娘的感覺從未錯過。她就像是一頭沉睡的惡魔,一旦有人將她叫醒,那就會是驚天地泣鬼神!」
鏡菲茗「哼」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春意苑。她要去看看鏡月思那個臭丫頭有什麼了不起的,連娘都給她這樣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