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見他揚起手遲遲不肯落下，張起靈奇怪的問道。
「嗯……」
天真的眉毛被面具遮著，而面具這會兒都被他擰眉擰的有些微微顫動了，只听他嘟著嘴，吶吶的道，「小哥，你還記得我剛剛是怎麼彈的麼？」……
老子會彈就不叫張起靈！
張起靈嘴角抽搐著，似笑非笑的盯著天真，「你不記得了？」
「嗯嗯嗯。」天真忙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剛瞧見這琴的時候就感覺很熟悉。」
「你是說……你見過這琴？」
「我也不曉得是因為見過還是因為我之前懂得琴音……」
張起靈猶豫了下，繼續問道，「絕情山上的事你還有多少印象？」
天真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雙手掙著下巴，想了想又搖搖頭，「還是之前跟你們說的那些，其他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現在又可以確定一點啊，我會彈琴吶~」
「呵~」張起靈輕笑笑，道，「那是以前的你罷了，有什麼好興奮的。」
「嘁~不記得又不是我的錯。至少我比昨天又了解自己一點。」
「你不了解自己嗎？」。
「嗯……」看著旁邊的張起靈，天真低下頭小聲道，「也許吧……」
是有些不太了解吧，明明知道不可能，盡量的避開他，可真見不到心里又總是盼著能多瞧他幾眼。究竟是不想見他多一些還是想見他多一些呢？？？
拼命的左右搖頭，「好煩吶~~」
「煩什麼？」
「啊？沒……沒什麼。」
天真一個情不自禁大聲吼了出來，張起靈正好笑的看他陰晴不定的面色，猛的一聲倒也令他吃了一驚，隨即將話題拉了回來。
「你剛剛不是閉著眼楮彈的？不妨再試試。」
「……哦。」天真悶悶的應了句，像方才一般閉上了眼楮。
這樣听話的小乖乖，張起靈又怎還忍得住呢？于是提起全身真氣，輕的听不到任何聲音，對準天真的唇瓣，悄悄的湊了過去，直到天真的吐息清清楚楚的噴灑在他的唇側。
朝陽初上，院中的紫藤已不似春季那般開的烈艷，院中來不及清掃的紫藤花瓣隨著徐徐微風落了幾片在屋內，映在初陽下仍是炫目的耀眼。
一個站立俯下半個身子，一個呆呆的坐定挺直脊背骨，恰在唇邊踫觸的霎那……
「小哥……」猛的睜開眼楮……
看著眼前無限放大的一張俊臉，忘了避開忘了拒絕更不懂回應。
半晌後天真訥訥的道，「我彈不出來……」
這家伙，居然給老子睜眼，真是剎風景啊~~
「知道了。」
淡定如張起靈，面對這種尷尬局面仍然可以面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的應上這麼一句。
原本只是忽然想起小黑經常用這種方式來討小花的便宜，小花明知會著他的道兒，卻又總是讓他得逞，然後怒氣沖天的抱成一團，再然後……咳咳~~
想不到自己如法炮制，竟會落得這番場景。
偷襲被抓個現形，張起靈緩慢的直起身子，懶洋洋的伸個懶腰，轉身走人。出門前背起手頓了頓，問道，「今天初幾啊？」
直到張起靈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天真終于長長的吸了口氣，再痛痛快快的吐出來，右手連忙捂上心口。
「跳得好快~」
早知道就不要睜眼了……嗯？是怕尷尬，還是……手又不自覺的模向後腦，這種矛盾的心理不是第一次了啊，到底想怎樣？
可有些事情他這種單腦筋的家伙又怎麼能理得清呢？
明月閣里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吃飯的吃飯，喝酒的喝酒。天真拿著條白手巾搭在肩上，東跑西巔忙活得緊。張起靈坐在櫃台里，一手撐著下巴看他竄來竄去，有客人來就一副狗腿的樣子替人家擦桌倒茶，嘴巴咧的老大。
張起靈有些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失憶腦子出了問題，自己好吃好喝給他他不要，好山好水陪他玩他不要，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自個兒他也不愛搭理，反而伺侯別人伺侯的很開心……
實在太傷自尊鳥……
「唉~」、幾不可聞的對著前廳忙里忙外的天真嘆出一口氣，不料被旁邊老板樣兒十足的小黑逮個正著。
「喲~這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啊？你也會嘆氣？」
張起靈掃也不掃他一眼，看著天真對門口一個腆著肚子，身上肥膘比胖子多三圈的中年男人殷勤的笑著帶路，郁悶的道，「面對這麼個白痴，你能不嘆氣麼？！」
「還沒搞定啊？嘖嘖嘖~」小黑一邊搖頭一臉蔑視的道，「你不是咱們中原第一大派連任三界武林盟主號稱天下無雙的掌門師傅最最看重的弟子嗎？這點事情就把你難住了？」
張起靈對小黑挑釁的語氣充耳不聞，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小黑逗的也沒意思，所興離近點，肩膀踫踫張起靈，小聲道，「要不要我幫忙啊？」
這回張起靈可是听見了，挑著眉峰轉回頭面向小黑，「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嘁~小花那麼難纏還不是被我搞定了，天真這種根本是小意思~」
這話可是真不假啊。張起靈再怎麼本事，想想那個從小被師傅慣的無法無天成天與自己爭做大師兄人送外號朗月劍派清風小辣椒的解雨辰，自己見了都要畏三分，居然在認識小黑後一個月內被收的服服帖帖，想不佩服都難啊~~
只听張起靈仍舊沉著聲音，「說來听听。」
「這還不簡單，先搞清楚他心里有你沒你不就成了，若是不在乎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與他又有何甘？若是在乎你的，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休，先煮成熟飯，到那會兒還怕他會跑了麼？」
「我是白痴了才會問你！」張起靈不屑的撇他一眼，轉身欲走。
「誒誒別走啊~」小黑忙把他拉回來，「做不做是你的事，那都是後話，你現在連人家心里有沒有你都不清楚，你不憋屈嗎？好歹你將來也是咱朗月劍派的第一繼承人嘛~」
張起靈把心思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不管怎麼著先知道天真到底對他如何，這話怎麼想怎麼有道理！
「說。」
「誒？你就不能客氣點？」
「繼續。」
「哼~我就是心腸太好，不忍心看你一個人單相思，要是小花在，肯定不讓我管你。誒誒怎麼又走啊，听我說啊~不逗了成了吧！」
小黑又再拉回欲走的張起靈，一邊罵著自己嘴賤一邊苦口婆心的對著他眼中的木頭開始講述自己的「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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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天色微暮，百姓逐漸點上了燭燈，小鎮上依舊是人影熙攘，路邊雜耍的看客哄鬧著散去，幾個小攤擺上火紅的燈籠，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好不漂亮。
天真一路左看看右停停，胖子最終不耐煩的拉過他一個勁兒的往前沖。
「胖哥，走慢點嘛，我快跟不上了。」
「照你這走法，明兒個天亮也走不到啊~小哥兒不是教了你輕功了嗎？試著用用看。」
「大街上用什麼輕功啊，有道是高手深藏不露，何況用在這個時候不是大材小用了嘛。」
「那你就好好跟著，胖爺帶著你走。」
「我們到底要去哪里吶？」
晚上是店里最需要幫手的時候，小黑和胖子拉起天真直沖出明月閣，張起靈在後面猶猶豫豫，一臉的面無表情。一路上天真問了不知多少次，可就是沒有人告訴他到底是去哪里。最後終于被路邊各式各樣的小販吸引了目光，像個不經世事的小蜜蜂般到處采蜜，卻都被胖子一蹄子擋了回去，說什麼在路上吃飽了，那還玩個屁！
「唉喲~~幾位公子來啦，這時候掐的正好兒啊~快里面請~春蘭~快出來迎幾位爺~」
一個濃妝艷抹，身上味道都要把天真撞幾個跟斗，看起來不算年輕卻還穿著少女懷春裝的女人，見著幾個人連忙迎了上去，邊揮著手里的紅帕子邊沖里面吆喝著。
那聲音即尖銳又聒噪，天真听的抖了抖，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無視那個女人繼續邁開步子。
「天真，往哪兒走啊，我們到地方了。」小黑一把拉住他，湊近了在他耳邊小聲道，「別說師兄不罩著你啊，你看看胖子跟小哥，全都躍躍欲試啦~這好事兒怎麼能少了咱可愛的小師弟呢~你說是不？」
「你是說？……」天真移開小半步，見小黑一個勁兒的點頭，抬頭看看上面的招牌——「醉香居」，又再看看旁邊的胖子和張起靈，那胖子已經抖著肥膘雄糾糾的進去了，還不忘對被老鴇稱作春蘭的姑娘毛手毛腳；再看看張起靈，他正隨著胖子的身形往里邊瞧，天真咽了下口水，這是什麼地方白痴都想的出來，小哥怎麼看也不像是會來這里的人啊~
想著想著還沒回過神兒，小哥微蹙著眉，氣昂昂的進去了……
「小……」天真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喊出來，心里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兩位小哥還愣著干什麼，快進去啊~」老鴇怕兩人改了主意，忙往里面推搡著，「冬蘭夏蘭快點出來啊，這兒還有兩位公子爺呢~」
「來了嬤嬤~」
這回出來的又是兩個年輕的姑娘，同樣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著紗一樣薄的衣裳，里面白女敕女敕的胳膊若隱若現，天真眨了幾下眼楮，不敢再往下看。
剛進門便聞見里面陣陣濃欲的酒香外加胭脂香味兒，天真捂著鼻子縮在小黑後面，對面前摟摟抱抱的男男女女不敢多瞧上一眼。
老鴇邀四人坐在個十人的圓桌旁，有姑娘立刻堆上了酒菜，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四位公子，這是我們店里的招牌，春夏秋冬四位姑娘，公子們看著可滿意？」
「還可以吧~」小黑找個中間的位子坐下，倚著靠背翹起二郎腿，張起靈天真坐在他兩邊，胖子挨著張起靈。
「不過你這酒菜未免太寒酸了吧？」胖子不滿的盯著桌上的酒菜，「把你們最好的菜都上來，當胖爺付不起銀子咋地？」
「沒沒，哪能啊~~來人，快把這菜撤了，吩咐後面弄幾個合爺口味的來！」老鴇什麼人沒見過，反應自是靈敏，連忙命人去換新的。
「這里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小黑長袖一揮，白晃晃的一錠元寶看的老鴇兩眼放光。
「是是是，」接過銀子在手里狠兒狠兒的握握，就差用牙咬咬是不是真的。
「春夏秋冬，你們可給我好生伺侯著，不要出了差錯啊！」
「嬤嬤，你就放心吧~」不知是四季中的哪一個先反應過來，倒了杯酒遞到小黑唇邊，「公子，來，我敬您~」那聲音嬌嗔中又帶著幾分媚惑。
「乖~~」小黑笑眯眯的接過喝了，天真模模酸痛的牙齒，想不到小黑居然是這種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乖乖，再喂胖爺喝一個~~」
隔著圓桌瞧胖子，那家伙已經上下齊手，借喝酒之名喝到人家姑娘臉上……
好惡心啊~~~
「小公子，想什麼呢？冬蘭來陪您吧~」
光顧著看別人，忘了自個兒身邊也坐了那麼一位溫柔美麗的姑娘，這會兒人家已經端著酒杯，整個身子靠了過來。
「別別，姑娘，我不會喝酒……」
「有什麼關系嘛~喝一點不會醉的~」
「姑娘，我……我……」天真完全沒有應對這種熱情女子的經驗，不過靈機一轉，結結巴巴的道，「我、只、是個下人……」
「下人？」女子驚訝的呼了一聲，再上下打量了一番。出來的太急，天真店小二的衣服根本沒有換，這麼比較之下，確實與那三人穿著有所不同。
「哼，早說嘛~坐過去點。」女人立刻站起身，某部位對著天真撥弄了下，天真實相的往旁邊挪了邊。
那姑娘對著前面的三人觀察片刻，小黑胖子都已經樂不思蜀，只剩下有些木訥的張起靈。
好俊的小哥兒啊~~
于是心花怒放的擠到張起靈身邊，天真有些得意的自個兒琢磨著，跟誰不好，非得找那小哥，沒瞧見他旁邊的那個女人臉都快笑僵了人家還是沒半點反應嗎？我就說嘛，小哥怎麼會來這種地方，一定也是被胖子小黑騙來的！
小黑暗地里觀察著張起靈的模樣兒，他倒當真是木頭樁子似的一臉的不屑一顧，懶洋洋的小口抿著酒，任旁邊的兩位姑娘看著兩眼放光，他卻置之不理。
搞什麼，忘了干什麼來的啊？老子可給了一錠銀子呢~
「你們兩個听著，」小黑掛上一副不羈的笑臉，對圍著張起靈的兩個女人道，「誰有本事把這位小哥兒逗樂了，黑爺我重重有賞！」說著再拿出一個白花花的大元寶，利落的放到桌上。
果真那兩個人使出了渾身解數，聲音酸的天真胃口都在翻騰，張起靈還是一動不動。
啞巴張！！！
「唔~」
小黑桌底下毫不留情的一腳，張起靈吃痛悶哼了一聲，幸好這地方人聲噪雜不易被人察覺，怒瞪向小黑，小黑利用身旁的姑娘遮住天真視線，狠狠的瞪了回去。
——有病？
——你才有病！忘了干什麼來的？
——這地方不適合我。
——難道適合我啊？小花知道不扒了我的皮才怪！還不都是為你！
——我從不多嘴。
——少廢話！你到底做不做？不做老子收銀子走人！……
兩人好一翻特別的溝通，張起靈終于僵硬的對著左邊的姑娘露出個微笑。
「啊呀~公子笑了笑了，公子對我笑了吶~銀子是我的了！公子，你笑起來真好看！」
好看個屁，還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兒！小黑心里忍不住月復誹。
「公子你偏心吶，都不理人家。」右邊的姑娘帕子一揮，撇起了嘴巴。
張起靈嘴角抽了抽，盡量放柔了語氣，「陪我喝一杯。」
「那可不成，你得自罰三杯！」
「……好。」
張起靈應了聲，動作流暢的連干了三杯，兩邊的姑娘連連拍手叫好，小黑胖子跟著起哄。
「砰~」終于有人雙手拍著桌子蹭的站起來……對面的七人噤了聲。
「天真，怎麼了？」小黑笑著問道。
「我……我有事，先、先回去了。」
轉身跑出去，再不想多看一眼，只知道眼楮酸的蒙上一層水霧，心里有些堵，有些壓氣，想要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番。
「人都跑了，還不快去追？」成效不言而喻，小黑驕傲的笑著，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對張起靈道。
張起靈終于自然的揚起唇角，悠悠的端起酒杯又再抿了下，挑眉對小黑回道，「欲擒故縱。」
胖子眨眨眼，也跟著接道，「小哥兒，還是去看看吧，可別玩過火了。」
「他在氣頭上，晚點也不遲。」肥肉都到手了，還有什麼可急的？張起靈面上不動聲色，一顆心早已飛上了天，天真的反應再好不過，真是可喜可賀呀~
「目的達到了，走吧！」小黑厭惡的推開旁邊姑娘攬著他的手，快速閃人，胖子張起靈緊跟其後，留下一臉莫明的四位妙齡姑娘。
三人往回走著，小黑對著胖子打趣道，「行啊胖子，腰帶扎的挺緊，這樣還能崩的住。」
「胖爺不是吹，什麼美女沒見過，就那種貨色，胖爺還真不放在眼里。」
「嘁~你該不是要為那苗疆妹子守身吧？」
「是又怎麼地？再敢打趣胖爺，小心我回去告訴小花！」
「誒誒，咱們事先說好了要保密的啊！你可不能反悔！」
「得了吧，瞧你那熊樣兒，一提小花兒身子都矮半截！」
「%#¥……」
張起靈沒有理會身後打成一團的兩人，一個提氣躍起，飛身奔了出去。再磨蹭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妙，這尺度張起靈拿捏的柔韌有余。
還沒有到打佯的時候，本以為天真會回來接著幫忙，不想前廳找了一通都沒瞧見他的影子，拎了個師弟來問，才知天真回來後一直憋在院里沒有出來。
張起靈暗自笑笑，信心十足的走向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