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深夜寂寂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秋天的夜晚顯得格外漫長，高遠空闊的天上，清冷的彎月靜靜垂掛，銀白色的月光透過紗窗幽幽的散落在房舍的地板上，顯得有些幽暗寂寥。
秋清睦口中有些發苦，真想不到秋夜嘯會如此狠心。雖然背後綁著手臂的繩子不難解開，但是此時又解不得。入目之處是窗外松柏的疏影相互交疊，再望望天邊那燦爛的繁星點點，耳邊又傳來落葉蕭蕭，這般空寂蕭索中，雙眸中不覺竟然有些潤澤。
忽然听到腳步聲，趕緊調整情緒，眉眼中盡是倔強與不忿，目光灼灼的望著門口，當看清那挑著燈籠的人影時，有些愕然，竟然是他？
秋清寒看到斜倚著牆邊的秋清睦時，也是一陣驚愕，隨之又搖搖頭，暗怪自己不該大驚小怪，能當著父王的面說那樣的話，還指望他能恭恭敬敬的按規矩挨罰？
「你來這干什麼？看我笑話麼？」不屑之聲悶悶響起。
「原本我是來送一些褥子的，夜晚地上涼，若是跪得久了對身體不好。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面對不歡迎的臉色，他也沒必要非得陪著熱臉。
將褥子隨手扔到了地上，淡淡道︰「既然拿來了，就放著吧，愛用不用。」然後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秋清睦看著那人影就這麼走了，有些不甘，聲音在喉嚨中恰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喊出聲。哼，誰稀罕你陪著。
扭頭看到那厚厚的褥子，心中掙扎了一下，就慢慢膝行至邊緣，將雙膝放到了上面，軟軟的，暖暖的，哼，不用白不用。
又是一陣腳步聲，不過這次來的人有兩個。心中有些喜悅，不管是誰，總能說上幾句話吧。
房門打開之後，當認出那雍容華貴的綽約婦人時，再也忍不住委屈，頓時鼻子一酸，就嗚咽喊道︰「娘親」。
來人正是平西王妃瀟湘竹，僕婦輕輕點燃了屋舍內的燈燭，在搖曳燈火中，不再年經的王妃，妝容修飾的一絲不苟，端莊中帶著絲絲風韻。只是當看到傅綁著的秋清睦委屈的跪在紗窗之下時，沒有絲毫的憐惜與關懷，一邊示意僕婦關閉房門，一邊打量屋舍的裝飾擺設。
當房門再次關閉之時，瀟湘竹的怒喝聲就在室內回蕩︰「你這個孽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生怕我安穩的做好這個王妃之位，所以就折騰出這麼多花樣？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多年，竟然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苦澀在嘴里蔓延開來，雖然早知會這樣，偏偏還是帶著點期望。低垂下眼簾，忍著悲傷，再次喊了一聲︰「娘親。」
啪的一聲脆響，回答的是一個怒氣之下的巴掌，頓時，左臉的五指印痕更加清晰，脆落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夜里也顯得格外突兀。
「我平日里怎麼教導你的？要識大體，要孝順恭敬。尤其是對你父王，他是晉國第一公子，是年輕的將軍，是被封的王爺，就是我在他面前都得小心服侍，你竟然公然頂撞？秋清睦，你究竟安得什麼心，這般毀壞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你叫我什麼？娘親，我是平西王妃，你叫我娘親，你這是咒我保不住王妃之位對不對？」瀟湘竹一想到剛才的情景就氣不打一處來，半夜被王爺喚醒，滿心歡喜以為王爺突然憐惜起自己來，誰知竟然是被訓斥了一頓。
「母妃」秋清睦有苦難言，忍著母親的拳打腳踢。面對這樣的母親，她只能這般縱容一下自己的脆弱，任她打罵發泄。心中同時百感交集，這一世終于不再是孤兒，就想放任自己享受一下有母親的感覺，縱使不難麼圓滿亦無後悔。
「孩兒知錯了。」又是這般的結局，每次都是這樣，不論原因，只有認錯才能減少些痛楚。
「秋清睦，我告訴你，明日一早，就向你父王認錯領罰，態度要誠懇，別想那些花花腸子。我知道你有些小聰明，但是在你父王面前，最好收斂些，你父王那是領兵打仗的人物，不是你隨意欺瞞的。這些年，我原本念著委屈了你，所以也沒太拘束你，這才讓你跑的天南地北，任性妄為，居然連封賞之日都敢缺席，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名麼？這是蔑視皇室，是要殺頭的，你要是想死，投河自殺隨你，但是你也別牽連整個秋家陪著你。」瀟湘竹手腳也有些累了，指著自小養成男子的女兒的鼻尖喝罵著。
「好了，我也累了，你自己在這好好反省。咦？哪來的褥子？秋清睦，你膽子可真大，這才進府，就敢耍心眼，跟我站起來，對著排位好好跪著，你自己認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受罰的，不是享受的。還不快跪好，記住了，你父王最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耍這些小心思，以後行事多想想，記住教訓。」
看到女兒听話的恭恭敬敬跪好後，怒氣也消了不少，吩咐一邊小心侍立的僕婦︰「記住，以後不許私下幫世子徇私，一切都听王爺的。」
僕婦連連稱是。
「好了，天色也這麼晚了，回去吧。」
片刻，屋舍內只留子筆挺的跪在排位前的秋清睦。
嘴角帶著自嘲，暗自垂目，今晚鬧了這麼久，終于快要熬過去了吧。
主院的書房燈火通明，端坐在書桌後的秋夜嘯緊蹙著眉宇，耐心听著暗衛的稟報，臉色緊鎖，若有所思。
「退下吧。」揮手打發掉黑衣暗衛，對著旁邊隨意坐著的澹台淡然無奈道︰「想不到，這些年，經歷了那樣的事，她竟然還是這樣的脾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年鬼謀太過縱容了。不過，沒想到膽大妄為的世子對這樣的母親竟然是如此服帖孝順。真是想不到啊。不瞞王爺，老朽原想著懲戒房中定然會發生一次全武行呢？」澹台淡然有些感慨。
「若是那樣，這個世子就太令人失望了。」
「怎麼，王爺原本對世子期望頗多麼？老朽怎麼沒看出來。」
「雖然知道她那個性子也養不出什麼好的人品來，但是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也是本王的孩子。」
「說起來，王爺的這些孩子中，老朽覺得最為出眾的還是四公子啊。」
「唉，可惜了他的出身。」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說世子吧，有個謀略出眾的舅舅，這才得了世子之位，可是卻攤上了那樣一位母親，這算是幸運多些，還是不幸多些？」
「清曉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四公子在那，就是想出事也難呢。話說回來，世子這麼多年過的真是不易啊。」
「唉，也算難為他了。」眼前浮現那道倔強的身影，一時間心中多了些歉疚，心中暗嘆「子不教，父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