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傾城 第二章 別了

作者 ︰

是夜,盡開的竹花枯死了成片的竹子,不僅沒了往日的青秀婀娜,繽紛百態,更在這樣蒼茫墨黑的夜里顯得詭異蕭索,然我心里卻無半分懼怕,不顧身後緊步隨來的冬意苦口婆心的勸說這樣多麼不合時宜,只執意地奔向竹林深處的小屋。

因為我此刻心中只想見到玉郎,想听他吹奏竹塤安撫我的萬分難過,想看他的俊逸容顏忘卻我的千般無奈,想必也僅此一次了,今夜一別之後恐怕此生此世再難相見,今夜一別之後過往的誓約便也只能化作雲煙,今夜一別之後從此亦只能在各自的夢中縈牽。

不舍啊,玉郎,可奈何個人生死終抵不過整個家族,權衡之下,父親鬢角那綹霜發更讓我連任性也成了奢望。

終于,在令人向往的幽靜清雅處站定,只需抬手便能推開那扇虛掩的竹門,可瞬間卻又怯步了。

尤清晰記得他曾唇角抵在我的耳邊親昵承諾過︰「即便我不在,這扇門也永遠不落鎖,只為傾兒開著,好讓你想念我了便能過來。」

那溫柔撩人的聲線明明在耳邊重復著,卻像是隔若浮生的遙遠,因為只要一想起下月初七我即入宮,便無了膽量和容顏去面對那段炙熱的諾言。

我躊躇著,心驟然疼痛難忍,冬意已然跟了過來,氣喘吁吁尤為驚恐的勸我︰「四小姐,這麼晚了,咱們還是回去吧,讓老爺知道就不好了,況且您已經是……」

「多嘴,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冷聲呵斥打斷她的未盡之言。

其實父親也未見得不知曉我深夜出府的行跡,或許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我最後一次任性。

驀地一陣風打得冬意手上的紗燈燭光忽而明滅,也凌亂了我的衣裾,雨終于不期而至,滴滴嗒嗒順著竹屋的邊檐流了下來,冬意擔憂我受涼幾番著急勸我,卻被我似霜的眼神駭住,再不敢多發一言。

就這麼站了良久,我終于有了足夠的勇氣,拉緊了外衣,推門而進。

冬意提著紗燈越過我置于竹架上,狹小的房間登時明亮了起來,將由兩扇綈素屏風隔開的外廳一覽無遺,皆為竹制的陳設再是熟悉不過,像橫擺著的那張四方竹桌,玉郎曾在這里教我詩詞,畫作;而左邊的窗台上,汲水養著兩株姿態玲瓏的銀心萬年竹,這大概也是整片竹林如今唯有的一方綠影,襯得這間竹屋甚是雅韻天成。

而除此之外,也再無他物。甚至無了想念的那個人。

忽地想起了方才經由浣紗溪踫見的那老嫗說︰「公子今早出遠門了,說若是小姐來了,內室枕頭下有他的留言。」

想到這里我慌忙越過屏風進入內室,在那張簡單的竹床枕頭下,果真壓有一片竹牘,上書︰「往黎國半月,初七傾兒生辰時即返,勿念。」

使竹牘篆文向來是玉郎的習慣,再配上宛若其容顏一般的儒雅秀逸字體,在以往看來總覺無比愜意安然,可在如今,卻成了催淚的工具,灼濕其華。

玉郎啊……玉郎啊……為何偏偏是下月初七歸回?他可知道,初七那天雖為吾之生辰,更是吾入宮之時哪!想那夜你我竹林盟約,想那夜竹花盡開,聖旨迢來,你留書他鄉,這一切竟巧合得像是有心人刻意盤算的戲碼。

我閉目痛定思痛,七月初七,我于這天生,莫不是早已注定我將同織女般與牛郎終生相思,不,還比不得織女牛郎,他們尚且于每年七月初七相會,而我呢,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便是我依海角,他安天涯!

窗外瑟瑟風雨依然淒迷,紗燈的光搖曳擺動投射在綈素屏風上,我目光所及,有一瞬的恍惚,但見素白的屏芯上幾株雅致孤傲的竹子蒼翠挺拔,惟妙惟肖,依稀間仿佛又听到了當年一同繪畫題詞時你的朗朗音容。

蒼蒼墨竹,弄影峭石。

節節蓊郁,君子虛心。

凌雲拔地,勁尤終生。

短短的二十四個字,此時卻像是在猙獰的點醒我一個不爭事實︰音猶在,容猶在,追憶往事不曾來。

我再抬眸,最後一次細細地環視這個有他氣息的竹屋,記住每個簡單擺設的位置後,轉身,步履沉重的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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