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果然每日定時派人將安胎藥送過來,我為避免其起疑,總是謝恩後當著那執事宮人的面服下,冬意一無所知天真的以為皇後乃經由上次責罰我的事跟我示好,只有青桐每次都為我提心吊膽,生怕那碗褐色藥汁哪天突然加了不該加的。
我卻篤定不會,至少暫時她還不敢輕易撥斷那根已然緊繃的弦,否則,屆時魚死網破皆有可能。
璇璣也每日借著為我請平安脈暗中檢查我拭嘴時刻意殘留下的藥汁,都只是平常的安胎藥,可他卻依然擔心我︰「雖是平常的安胎藥,可你終究沒有身孕,服用多了對身子更是不好。」
我淡笑,以指甲輕叩著楠木磯面道︰「這場戲豈宜久唱,也該是時候落幕了。」
此時已臨近一月,按正常懷孕的月份至今已有三月,該是肚子微微隆起的時候了,據悉,在這第三個月稍不甚心也是最易胎滑難固的,于是,戲的落幕我選擇在這天進行。
連日來的幾場大雪使得整座宮殿積雪深厚,今日是難得的晴朗。
我和青桐漫步在綠旖殿後的梅園里,與綠旖殿的翠竹相比,這里整片團團簇簇的臘梅則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幽香,遠遠望去,甚是繁華素錦,我環顧四周,還有幾名素衣宮人躬著身清掃殘雪。
攏緊鵝羽披風,我低聲問身後的青桐︰「可肯定她會來此?」
青桐也壓低了聲音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她最近甚愛這片梅園,只要天氣一好便會來此賞梅,今日陽光正好,必然會來。」
我點點頭,步履行得緩慢謹慎,不多時,果然听見前方傳來鶯鶯瀝瀝的軟語嬌俏,幾名妃嬪簇擁著皇後,衣香鬢影為這個被雪大面積覆蓋的梅園增色不少。
我恭順的上前見禮,皇後只幽幽的道︰「宓妃身懷龍嗣,就不必拘這禮了。」
我盈盈謝恩起身,這才看到皇後懷抱一只晶瑩通白的小狸貓,大概只有兩個月大的樣子,兩只眼楮溜溜而動,我正待夸贊,卻見一團白影已是撲面而至。
我被重重的摔倒在地,那只小狸貓卻一溜煙跑得沒了蹤影。
率先驚呼出聲的是青桐,隨後便是反應過來的妃嬪們亂成一團,有奉承皇後的叫喊著︰「快,狸狸跑那邊去了,快幫皇後娘娘找回來……」說完才瞥眼見到地上的我,又是一聲淒厲尖叫︰「呀,宓妃見紅啦……」
藏匿于蔽膝裙下的新鮮鴿子血是我暗中刺破,粘稠稠的殷紅頓時在雪地蔓延開來,眾人俱是驚恐得花容失色。
一刻鐘後,我裝得虛弱躺在榻上,手腕伸在賬外由璇璣為我診脈,我隔著紗幔悄然探視,小小的內殿竟是擠滿了人,羽澤,太後,大姐和三姐也來了,而跪著的是皇後和青桐,以及方才在梅園目睹一切的眾人。
璇璣終于放開我的手,端見他掀袍跪倒在地,我聞得太後急切地詢問︰「孩子真的保不住了麼?」
我听得不禁在帳內勾起了唇,在人前裝得如此慈善的太後,從前不也是厭惡我是庶出而對我與母親冷言羞辱麼,此時她雖不知我孕事為假,但若是胎墜她定是欣喜過我將來生產的,畢竟胎兒還在月復中尚不知性別,倘若為男還好,若為女子同樣功虧一簣,而一旦孩子不保,她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廢後。
我笑得越發不屑,只听璇璣沉重的向眾人宣布︰「回稟太後,聖上,微臣已然盡力了,請聖上和太後節哀。」
此言一出,如同被定住了時間,滿室鴉雀無聲,太後扶住額頭暈眩站不住腳,只得由宮人攙扶著先行回宮,半晌後,羽澤顫聲的指著皇後︰「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皇後昂首跪著,卻是一臉高傲︰「只是意外,怪不得臣妾。」
「皇後娘娘,這真的只是意外嗎?」。青桐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挺身向羽澤道︰「請聖上容奴婢去取來皇後蓄謀迫害宓妃娘娘的證據。」
這一句話更是將這場事先預謀好的戲推向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皇後,有意外的,有震驚的,有幸災樂禍的,有靜如止水的,復雜卻同樣噤聲,無人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