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六月的帝都悶熱難耐,一個多月沒有下雨青圜到處一片慘淡景象。
一襲白袍的青年男子站在庭院的花樹下捧著一盞熱茶喝的正暢快,這麼悶熱的天氣卻是喝著冒著熱氣的茶水,不得不說一句牛掰。
似乎是感受不到茶水的溫度,砸吧砸吧嘴,大熱天的喝熱茶水男子依然喝出幾分出塵的味道,街邊一個銅板一包的茶葉能被他喝出極品龍井的感覺,不得不讓人佩服。
「轟隆隆……」
一陣響聲男子臉上的悠閑猛的收起,起身望向東北方的天空臉上的表情一時間變了幾變十分精彩。
日頭正毒,男子離開花樹下,捧著手里滾熱的茶盞站在庭院正中,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男子就默默的望著東北方的天空。
「轟隆隆……「
伴隨著天空的悶雷聲,男子閉上眼楮幽幽的嘆了口氣。
目光始終望向東北方的天空,靜靜的矗立著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突然神情凝重的倒掉手中的茶水卻更像是在為什麼人送行。
一個時辰過去了,往年溫順的日頭此時不知在鬧什麼別扭,拼命的扭曲著身體似乎要把所有的熱量一招耗盡一般,當男子腳下的陰影和他的身體正好成九十度角時男子似乎又恢復了幾許生機。
身體微顫,「啪」的一身男子手中的茶盞瞬間化為齏粉,上好的青瓷竟是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仿佛他從未在這世上存在過一般,一陣風輕柔的飄過蕩去了所有塵埃,一切隨風逝去竟真的沒有留下丁點兒痕跡,似乎只有男子手指上的溫度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霜天風雨破辛未,深沉庭院虛。師兄啊師兄,縱使你想要學佛祖涅槃,可惜我輩中人一心向道,本就是道不同……奈何奈何……」
哀嘆連連,男子一臉復雜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望向東北方的目光始終未曾移動過,雖然隔著深深的院牆什麼也看不到可男子依舊如初。
「一路好走!」
抱拳躬身下拜一揖到底,男子轉身推開院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有人知道這處院落曾經駐足過一個傳說中的人物,更加沒有人知道在六月的某一天有一個當世之人曾經遠望東北方向。
庭院的東北方向正是青圜皇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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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一陣響雷在皇宮前的空地上空無故響起,被綁在高台上的中年男子抬頭望天眼眸里滿是悲憫。
皇宮前的廣場上今天破例進來大量的百姓里三層外三層將這處空地圍的水泄不通,男子居高臨下望著周遭一雙雙麻木空洞的眼神,至少在他眼里那些帶著興奮、惶恐、不解、不安、遲疑的眼神確實是麻木空洞的。
沒有一丁點兒的即將被處死的自覺,即使是身周布滿了浸過桐油的柴草男人也不曾色變過,似乎此時被綁在高台上正待被大火活活燒死的人不是他的身體一般。
「空玄,朕問你,你可錯了?」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高高的城樓上響起,一時間空氣的流動似乎都緩慢了許多,天氣似乎更加悶了幾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地的痴民跪在地上高呼萬歲,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此時已經不再是百姓心目中篤定的神佛,在絕對的皇權面前,原來信仰也不過如此。
男子嘴角翹起一絲弧度似在嘲諷,只是不知,人之將死他到底是自嘲還是在嘲諷他人。
「陛下,空玄無錯。」
清脆的聲音在廣場上空響起,聲音不高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這個時候百姓心中猛然一驚,這會兒才意識到此時正準備燒死的是青圜百姓奉若神明的國師大人。
只是國師大人危言聳听魅惑百姓,陛下說他已然入魔,既然是魔當然要被燒死。
在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火刑才是淨化一個人身體和靈魂的最佳方式,所以,已然入魔的國師大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活活燒死。
「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堅持自己的論調不成?」
躲在城門樓里的皇帝陛下似乎不想讓他的子民這般容易得見天顏,始終不見人影但絲毫不耽誤那威嚴的聲音在廣場上空回蕩。
「陛下,空玄無錯。」
同樣的回答,男子臉上始終是一副悲憫世人的神情。
「無錯無錯,好一個無錯,空玄,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死不悔改嗎?」。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聲之相和也,先後之相隨,恆也。是以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也,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陛下,空玄言盡于此,願陛下好自為之。」
「哈哈,哈哈……好一個好自為之,好一個‘夫唯弗居,是以弗去’,空玄,你真以為你的功績永存?你真以為你死了就會留一個萬古清名不成?
朕告訴你,你想錯了,朕不會允許你這種功績永存,朕的子民也不會允許。
狐妖亂世,青圜亡國?
哈哈,空玄,朕會把你的骨灰放在晉安的城門上,朕會讓你看到青圜是怎樣萬世永存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城門下方山呼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被綁在高台上的空玄苦笑一聲第一次露出悲哀的神情,抬頭望著晉安上空黑沉沉的天空,一個多月沒有一滴雨水,不知道青圜今年的收成如何?
只是可惜他這位國師大人是永遠看不到了,只為他當日佔卜國運後說的那一句「狐妖亂世,青圜亡國!」
「點火!」
火舌呼嘯瞬間吞噬了高台上那瘦弱的身影。
他試圖以一己之力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熱之中不想自己竟被大火吞滅;
他妄想耗損年歲來測算青圜國運不想卻把自己送上永久的斷頭台。
五歲初始會走,十歲一開口就斷定青圜的未來國君,十二歲被封為青圜的國師受萬民敬仰,懵懵懂懂二十年間接受天下黎民百姓敬仰,不想一言既出卻毀了他一世清名落得夢魂成虛的下場。
天啟十九年一代國師空玄上人被活活燒死,這一年是甲辰年,五行中講為佛燈火,只是不知這一次空玄國師是否能夠學佛家的高僧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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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當……當當…….」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床上的人胡亂的抓了一把亂蓬蓬的長發,掙扎著從床上翻了一個身,睡眼朦朧的抬眸,拿過手機一看剛剛七點半,離第一節課還有一個小時,趴在床上等著「笑傲江湖」的鬧鈴繼續悠揚的響著。
「青木,青木,快點兒起來了,今天是古代漢語的課程,那個老教授不是一般的難纏,我們得提早到教室,免得那個老家伙嘮叨起來沒完沒了的……」
鄰床的曉雲輕輕的推了一下床上明顯醒過來卻不願起身的人,大概也知道她早上起來血壓低,盡管嘮叨卻沒有真正要拉她起來的意思。
寢室里的另外兩個室友都在對著鏡子梳妝打扮,相處三年大家都知道蘇青木剛剛醒來不願意搭理人的毛病,也沒有人主動搭話。
直到鬧鈴響起了第二遍,蘇青木才撅著嘴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喝了一杯昨夜就沖好的蜂蜜水,深吸了口氣,覺得精神多了。
隨手抓過桌子上的皮套隨意的攏了一下長發,拿過一旁的洗漱工具奔著水房沖了過去,那速度,和剛剛那拖拖拉拉起床的人明顯是兩個人。
十分鐘後,就在寢室里其她三人剛剛化好妝開始收拾東西時,蘇青木一身干淨利落的運動服,背負了挎包已經笑盈盈的站在了門口。
「喂,姐幾個,動作快點兒吧,那個老頭古代漢語不是一般的難纏,動作再不快點一會兒早飯都吃不上了。」戲謔的開口帶著明顯的輕快,說話間輕輕甩動頭上的馬尾,促狹閃爍的眼楮里滿是笑意。
「呦,老蘇,你又正常了?」不滿意自己的裝束,正在急急忙忙給自己補妝的少女抽空瞥了一眼門邊完全素面的人兒,嘴里不滿的嘟囔著,卻是調侃的味道十足。
「瀟瀟,別說老蘇了,你還不知道她嗎,就這個毛病,每天早上起來都不正常,起床氣大的嚇人,第一次叫她起床的時候她差點把我給打了,以後我可不敢了…….」對床的小昭輕聲開口,靦腆的看著門邊對她「橫眉冷目」的青木,眼里盈盈的都是笑意。
「小昭,這個寢室就你說句公道話。不過瀟瀟有句話說錯了。」一旁整理包的曉雲看了一眼不停看表的青木,眼里滿是戲弄。
「啊,曉雲,我說錯什麼了?」正在重新化眼線的瀟瀟停下動作,看了一眼曉雲不解的開口。
「青木他不是現在又正常了,他這是又不正常了,你沒見只有早上不說話的時候她才是最正常的嗎,嘻嘻。」面對站在門邊不停揚著拳頭的人兒,曉雲不怕死的開口,結果換來對方望天不予理睬的動作。
「瀟瀟,你收拾好沒,都八點了,再不走就真吃不上早飯了。」站在門邊小昭柔聲開口,看了一眼走廊里已經跑沒了影子的青木,和身邊的曉雲對視一眼,兩人均從對方眼里看出了無奈。
「哎呀,老大,你們先走吧,我眼線化錯了,我一會兒直接去班級找你們。」一邊急促的開口一邊不停的拿過棉球擦著,瀟瀟對著鏡子不停的忙活著。
「曉雲,你說,夢里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吃過了早飯走在校園的小路上,嘴里嚼著口香糖,蘇青木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嗯?不是說日有所想夜有所思嘛?夢里的東西其實就是你白天想的,怎麼,青木,你夢到帥哥了?」玩笑的開口,看了一眼身邊若有所思的人,難得看她那麼鄭重的表情,估計這又是在研究什麼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我老是夢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每次醒過來的一瞬間還記得很清楚,可每次完全醒過來就記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這幾天總是覺得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的搖搖頭,撅著嘴不滿的開口。
「你睡覺那麼沉,能記住就怪了,你自己不是研究過嗎,睡眠質量好的人是記不住夢的,你自己不就是!」想到蘇青木睡覺那個雷打不醒的勁頭,曉雲簡直對她要崇拜了,自己睡眠特輕,恨不得別人一個翻身都能把她吵醒,而自己這個鄰床倒是好,外面打雷都听不到,睡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
「哎呀,曉雲,快走,我看到古代漢語老頭了。」驀然身體被拉了起來,思路被打斷,曉雲無奈只好隨著對方小跑了起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然後然後,然後是什麼來著…….」抬手狠狠的拍著腦袋,明明課上自己很認真的听了怎麼突然就記不住了呢?
「嘀嘀……」
一陣急促的汽車笛聲響起,蘇青木猛的回頭只看到手里捧的古代漢語書像蝴蝶一般在眼前劃著優美的弧線飄落。
「難道是自由落體?咦,我怎麼也飄起來了?」
昏迷之前腦子里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疑惑,蘇青木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竟和平日里喜歡研究的心思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