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捆了他。」
羅蘭立即上前,用自己的一條絲巾作了繩子,把李巍捆了個結結實實。
九風一把將他從地上提起來,冷冷道︰「把那個被紅綾捆住的人交出來;令你的士兵為我們讓路。」
李巍不愧為江南大營的大將,雖然落在敵人手中,仍然非常沉著,冷靜地道︰「你要殺那個人?少年,兩軍交戰,各為其主,雙方卻沒有什麼個人恩怨。劉子儀已經戰敗,你何必定要趕盡殺絕?「
羅蘭冷哼一聲︰「那劉子儀的一條命可比不上我的紅絲綾,殺不殺他是小事,我的東西需收回來。這位將軍,我那紅絲綾可是只有我能夠解開,你若不讓他出來,那他就一輩子呆在紅絲網里吧。」
李巍眉頭皺了一下,略一遲疑,便道︰「如此,本將就叫人送劉將軍出來。來人,送劉將軍過來。」
不一會兒,仍然被困在紅絲綾里的劉子儀被兩個兵丁攙扶了出來。羅蘭走了過去,攙扶劉子儀的兩個兵丁情不自禁地向後一縮,下意識地想躲避。羅蘭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本姑娘長得有這麼嚇人麼?」
兩個兵丁深深低下頭,根本不敢看她;劉子儀冷笑一聲︰「皮囊再好,還不是一條美女蛇?」
羅蘭柳眉一豎,伸手捏住紅絲綾︰「敗軍之將,還敢逞口舌之利?我說劉將軍,你大概不知道我這紅絲綾的利害。只要我一摁機關,這條條細絲立即就會變成牛毛細針,針上有見血封喉的劇毒,我只需一拉封口,你就會被萬根毒針刺體,就算你是大羅金仙,也保證你在一時三刻內化成一灘黃水。那下場比薛明奕還不如呢。你要不要試試?」
兩個兵丁已經嚇得禁不住搖晃起來,劉子儀也打了個寒顫,閉上了嘴,微微扭轉頭,不再與羅蘭的目光對視。
羅蘭得意地哼了一聲,手一抖,萬條紅絲重新化成一條紅綾,飄了起來,被羅蘭又收回了腰間。
李巍一直在盯著羅蘭的舉動,也注意到兵丁和劉子儀的異常;他只知道薛明奕已經戰死,並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死的。此時听得這番對話,不禁詫異地問道︰「劉將軍,比薛將軍的下場還不如?這話怎麼說?」
劉子儀沉默了一會兒,啞聲道︰「那個妖女殺死了薛將軍,而且,那手段,那手段……」他實在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
看了自己部下的表情,李巍暗暗嘆一口氣︰「看來這一對少年都不簡單啊!」
頭腦中冷靜地思考著對策,李巍臉上卻擺出一副誠懇的姿態︰「少年,這里能夠做主的人並不是我,就算我肯放你們走,只要總督大人一聲令下,你們還是會被抓的。」
九風臉上古井無波︰「你只管做好你分內的事情就是。等走出你的兵營,我就放你回來。」
想到自己早已派人給總督大營送信,算算時間也快到了,李巍決定先答應下來,拖延下時間。
「那好吧。還請公子定能如約放回本將。」
九風不再說話,一擺頭,示意羅蘭跟上來。
「這個將軍一個人跟我們走,其他人都退回去。」羅蘭環視四周,揚聲命令道。
李巍也對他的部下點點頭,示意按那兩個少年的要求做。眾人不敢違拗,眼巴巴地看著那一男一女押著李巍向大營外走去,只能遠遠地尾隨在後。
此時的左營一片狼藉,被九風殺了兩個來回,死傷慘重;尤其是統兵的高層將領,除了被俘的李巍、劉子儀,非死即傷,無一完好。這個江南大營的三大精銳營之一,至此已經幾近癱瘓,基本失去了戰斗力。
羅蘭兩人押著李巍,穿過人牆,慢慢靠近包圍圈的邊緣。眼看著大路在望,即將走出左營的範圍。突然一聲吶喊︰「賊子休走!」,一哨兵馬涌出來,攔住了去路。
羅蘭半眯起眼楮,打量新出現的攔路虎。當先兩人,左邊的一人年約40歲左右,一張微胖的圓臉,白面有須,一雙眼楮精光四射,頗有威嚴;右邊的也是一個中年人,一張精瘦的臉顯得有些陰鷙,微醺無須,一雙眼楮卻被長長的白眉遮去,看上去總是似睜非睜。
那些人的目光首先被押著李巍的九風吸引住了,左邊的中年人開口了︰「你們這些逆賊,從哪里偷來的潑天賊膽,竟然敢殺滅官兵,拿住朝廷的江寧大將軍,難道就不怕株連九族嗎?」。
九風平靜地直視那人的眼楮︰「你是何人?可能做得了這里的主?」
立即有人喝叱︰「大膽,怎麼敢這樣與總督大人說話?」
九風神色不動︰「我們是師兄妹,來自外鄉,奉師門之命到此完成一件事情。今天我們第一次到杭州城,想去游玩一番,不料竟遇到這麼件意外。我們不願意陷入麻煩中,所以想趁早離開。你的屬下不問緣由就悍然劫殺我們,我們自不能束手待斃。其實我們只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罷了,你可能行個方便?」
那總督大人臉色一沉︰「一派胡言!就算你們真的不是那幫逆賊的同伙,現在你們殺官兵、捉朝廷命官,已經犯了死罪,本官豈能容你們逃月兌?」
羅蘭聞言忍不住冷笑道︰「這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們不走,難免被當成那些什麼刺客的同伙,罪該萬死;我們要走,就是殺官滅兵,也是十惡不赦。左右都是你們的理,我們這等百姓難道就是你們拈板上的肉麼?」
羅蘭的身材嬌小,被九風和李巍這兩條大漢擋在身後,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現在她一開口,才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右邊不曾說話的那個中年人目光一落到羅蘭的身上,頓時臉色大變,半眯著的雙眼一下子瞪大了,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
那總督大人臉沉似水︰「事到如今,竟然還敢發此大逆不道之言,你等當真不怕王法嗎?本官勸你們乖乖放了李將軍,束手就擒,還可以減輕些你們的罪過,留你們個全尸。否則,當場讓你們尸骨無存。」
羅蘭到現在還有些看戲的感覺,聞言竟哈哈大笑︰「總督大人啊,好大的官威,小女子好怕哦!」
九風劍眉一擰,手中的劍往李巍的脖子上一橫︰「讓開路,否則,他死!」
總督倏地沉下臉來,隱隱帶了怒意,以馬鞭直指囂張的兩少年︰「死到臨頭,還敢威脅上官?放李將軍過來,束手就擒,否則……」
他把馬頭一撥,讓出身後的一排強弩手。密密麻麻的強弩已經上弦,渾身包裹在黑衣里的弩手只露出兩個冰冷的眼楮,鋒利的弩箭如毒蛇嘶嘶吐出的信直指著對面的兩個少年。
被成排的黑色箭頭鎖定,羅蘭的後背升起一絲涼氣。但是,多年職場生涯形成的「沒有退路就拼命前沖」的性格使她很快甩掉了那一絲膽怯,隨即生出絕境中拼死一搏的豪氣︰「哼,想要我的命,你們也得陪葬!」
盡管因為用力過度,手腳有些酸軟,頭也不時眩暈刺痛,她仍然咬牙默默在腦中運轉後四式,竭盡全力重新吸收周圍大氣中的元氣,滋潤體內已經趨于干涸的元力流。她的雙手緩緩互搭,再一次積聚力量。
「不——」人群中突然發出幾聲驚恐萬狀的嘶喊,親眼目睹過羅蘭「驚世一擊」的幾個軍士瞪著羅蘭的雙手,情不自禁地身體後縮,叫了出來。
人群微微騷動,總督意識到事情有變,當機立斷把手高高揚起,就待下令射擊。
「等一下。」右邊一直盯著羅蘭的那中年人突然開口。
總督一愣,放下手︰「總管大人有何高見?」
「咱家要去跟那女女圭女圭說幾句話,陳大人的人先不要輕舉妄動。」
「可是,那女娃明明已經在做動手的準備了,總管大人前去,豈不是太冒險了。」
那總管大人搖搖頭,一提馬上前幾步,高聲道︰「對面的女娃,你且等等。若你們剛才所說是真,本官做主,擔保你們兄妹可平安離去。現在,你可能回答本官幾個問題?」
羅蘭一愣,元力的運轉驟然一滯,經脈頓時一痛。她嚇了一跳,連忙放慢節奏,緩緩把凝聚的元力散開。她剛才就注意到,那男人一直在死死地盯著自己看,可那目光中分明沒有猥褻貪婪的,倒是有著震驚、難以置信,莫非那人是認識自己的?但是不可能啊,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是第一次離開山洞,肯定不會有什麼故人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正是因為這些,听到他上前喊話,羅蘭才毫不懷疑地停了下來。她也想知道,那人究竟要說些什麼。
「這位大人,你要問什麼?」
「姑娘,請問你叫什麼?」
「羅蘭。」
「羅蘭,羅蘭,」那人喃喃自語了好一會兒,低垂的腦袋讓人看不到他的任何情緒。忽然,他抬起頭來,又問︰「那麼,請問姑娘今年貴庚幾何?」
羅蘭有點糊涂︰「這是干嘛?查戶口麼?’
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12歲。」肚子里補充了一句︰「不算上輩子。」
「12?真的是12歲?一個輪回紀啊……」
羅蘭的耳力極佳,能听到他的低語,卻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嗯。你們是師兄妹?」
「是的。」
「你們的師傅是誰?」
「我們的師傅?是……月師。」
「月師?你們是什麼門派?住在哪里?」
「我們是一個隱世的門派,名叫天道宗。我們的師門在一個極遙遠的方外之地,並不屬于大齊朝。」
「哦?你們為何到大齊來?」
「我們奉師傅之命,來為師門辦一件事。」
「辦什麼事?」
「這個…….大人,這是我們師門內部之事,與這個世上的人實無任何干系的。我們師門之人從不干涉世俗之事,我們要辦的事情,也僅僅與我們的師門有礙,請恕我們無可奉告。」
這些鬼話自然都是羅蘭和九風商量好的,離開山洞到世間行走,總得有個身分來歷,于是羅蘭就編了這套話,解釋他們兩人的身世。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姑娘,你說的這些,本官並不懷疑。不過,畢竟還沒有查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天的事情又牽涉太大,若查證不清,本官也不能輕易說放人。這樣吧,你們兄妹隨本官返回,暫等幾日,待查證清楚,你們所言非虛,本官立即送你們離開。如何?」
對方出人意料的和藹使羅蘭很驚訝︰「莫非這是在派發糖衣炮彈?」
她心中保持著警惕,嘴上卻放緩了語氣,微微一笑︰「這位大人要為我們兄妹查證清白,我們自然是感激不盡。不過,我們的師門並不在大齊,而且,礙于門規,我們肯定也不會告訴你我們師門的具體位置。找不到我們的師門,大人如何查證我們的話之真偽呢?」
「這點二位不必擔心。本官是京畿處的總管,查證你們的事情是本官分內之事,本官自有辦法分辨真假。」
「呵呵,那好,既然大人這麼有信心,我們也就不多操心了。不知道大人要把我們帶到哪里去?雖然我不懂大齊的政務,不知道京畿處是個什麼所在,不過听大人所言,應該也是一個極厲害的地方。莫非大人要把我們送入你麾下的大牢中?」
那中年人笑了,精瘦的臉上綻開朵朵菊花,看著羅蘭的神色竟然有幾分慈愛︰「姑娘說笑了,你們並非罪犯,而是本官的客人,怎麼會把你們送到那種骯髒之地?姑娘放心,本官以項上人頭作保,斷然不會陷害你。只要姑娘發現本官心懷叵測,盡管來取本官的人頭,如何?」
羅蘭抿嘴一笑︰「小女子可沒有那等本事。」
中年人嘆口氣︰「本官知道,姑娘是信不過本官,可是,姑娘若就這樣走了,難免要被天下通緝,即使你們兄妹本事通天,可也要煩不勝煩吧?莫若就賭一賭本官的人品,留下來等幾日,若能證明你們的清白,豈不是可以輕松自在地行走天下?就是你們去完成師門的任務,也可少很多無謂的阻礙吧?」
羅蘭眼珠轉了幾轉,不由得看向九風。
九風的聲音頓時在她的腦海中響起來︰「這個人看你的神情有異,不知道還有什麼隱情。暫且看看。」
羅蘭點點頭,拿定主意,轉向那中年人︰「總管大人,我們就听從你的安排吧。但不知大人需要多久才能給我們一個結論?」
「少則十天,多則半月,請姑娘耐心等等吧。」
羅蘭微笑點頭。
那總管大人轉回去,低聲對總督道︰「這兩個人就由咱家帶回去了,回去後咱家自會報于主子知道。這里的事情,就有勞陳大人收拾善後了。」
雖然搞不清楚那總管大人為何如此安排,但陳總督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他很明白這位總管大人在他們那位主子心中的地位,這件麻煩事交給他去解決,他是求之不得的。
幾分鐘後,羅蘭和九風一馬雙跨,跟在總管大人的隊伍中慢慢前進。羅蘭窩在九風的懷里,有氣無力地嘟噥道︰「阿九,你說今天這算什麼事兒啊!好好地游個湖,變成了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仗。那個什麼左營基本上被我們給收拾光了,我自己也挨了一箭,可這都是為什麼啊?現在可好,還成了嫌疑犯,不知道哪天才能得回清白呢。可別就此成了階下囚才好。」
九風拍拍她的頭,在她腦海中說道︰「你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不管那人有什麼企圖,只要你恢復了精神,他們能攔得住我們麼?」
羅蘭點點頭,也不再說話了,閉上眼楮,開始養神。打了這麼久,她也真的累了。不過她可不敢真的放松精神,後四式在頭腦中一刻不停地運轉著,周圍大氣中的元氣紛紛被吸引過來,進入她的經脈中,充實她幾乎干涸的元氣流。看樣子,不經過一天的調整是很難恢復原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