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涼走後,左溪還依然坐在院子里,手里無意識地轉著空空的茶杯,眉眼淡淡如舊,卻透露出些許的困擾(荼蘼花了我無緣第三章踏碎瓊瑤溪風月(2)內容)。
蘇晚涼在自己押鏢受傷回來的第三天便出現在蘇州,時間上太過巧合,家世也查不明,不僅無緣無故地便知道武器上的機關,還被淨翊先生認為是御蠱之人,夜里行事詭異,最重要的是,那雙眼楮,太像了。即使帶著面具,依然可以看到她的眼眸,總是流轉著光,和生動。如果說有什麼說不通的地方,那就是她為什麼要這麼盡心竭力地幫自己解毒。如果萍水相逢而已,那完全沒有動機。那之前呢?有過交集嗎?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剛才那句喜歡她又要如何作數?那時,想套她話是真,可又怎知,此話就假?
自己性命都堪憂,還在想著這些可有可無的。他苦笑一番,抬頭看到月亮剛露出彎彎的一角,如同人生盈缺,自有定數。
白雲寺。
「明日便是三月初九了。」淨翊負手立于山崖,對著星空,一個人喃喃自語。
眼眸間盛滿思念︰「青兒。」
「已經五年未見,連你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我是個出家之人,卻連塵事都未放下。我做什麼都是不合格。」
「淨曇蓮玉我已經渡好煙雨還魂術,已經叫人送還與你。」
一聲長嘆,惹得晚風也跟著起哄。星空不語,遠山不語,天地寂然,無人知此中的愁滋味。
蘇晚涼走到後院里時停下來,身上的一個鈴鐺卻依然響個不停。尋靈蠱怎麼又有動靜了?
她瞧瞧四下無人,雙手十字交疊,就施起法來。
手指上跳動著一束金光,幾只蠱不知從哪里出來,在她掌內爬動。蘇晚涼緊閉著眼楮,似乎是努力想抓到什麼。
怎麼可能,淨曇蓮玉竟然往京城方向去了。蘇晚涼泄氣地垂下手。她睜開眼時看見面前竟站了一個人,驚得直退了幾步。
「左溪?」
「剛才是在施蠱嗎?果然是你啊。」
「我只是施蠱而已,又能證明什麼?」
這時顧沐房里的小環正打了一盆熱水往西廂房走去,听到他們的對話,忙放下臉盆,跑著回去西廂房。
「小姐!剛才蘇娘子在院子里施蠱,恰好被左公子看到,現在他們正在當面對質,只是蘇娘子就是不承認。」
顧沐神色凝重︰「先別慌,讓我仔細想想。」
左溪看不出有何神情,不怒也不喜︰「這里不是公堂,你不是犯人,我也不是審判。你抵死不承認,我就算證據確鑿,又能如何?」
要承認了嗎?蘇晚涼心里苦澀。
最初的時候……也只是對這個傳奇般的人物好奇,才斗膽求情救了他一命。到了後來,又任由著自己的好奇,去接近他,去想盡辦法救他。而戴著面具,不過是想給自己另一個自由的身份。
一個可以愛的身份。
戴著面具,就不是蘇晚涼,不是孤獨的女祭司,不必克制自己,可以不用時刻記著族規,可以拋開諸多束縛(荼蘼花了我無緣第三章踏碎瓊瑤溪風月(2)內容)。
只是簡單的「是我,我可以認識你嗎?」。般的平凡。
可如果蘇晚涼不是蘇晚涼,如今也不會站在這里,不會享受過他曾經的柔情。
所以,多麼不想讓他知道是你。你要在他心里,留下那個戴面具的女子,而不是蘇晚涼。因為蘇晚涼,一開始就被警告,被預防,被控制,不可以愛他。
長久的沉默,被蘇晚涼的燦然而堅定的一笑打破︰「不可能是我。」
左溪正欲開口,頭頂卻突然劃過一陣風。兩人抬頭一看,是一個女子飛身掠過屋頂,穩穩地落下。
蘇晚涼和左溪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女子,戴著面具。
「左溪,原來你這麼想知道我是誰?」面具女子的語氣里帶著刻薄,「恐怕不能如你願了。」
面具女子輕笑一聲,飛身回屋頂,衣衫飄動,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蘇晚涼心下十分疑惑,也順水推舟︰「我就說不是我,你看人家面具姐姐都覺得我冤了。」
「對不起,方才是我誤會了。」頭一次,左溪用了遲疑的口吻。
「可能是你哪里想錯了,」蘇晚涼暗暗松了一口氣,轉身就走了。
顧沐繞了一個圈子,回到西廂房,忙讓小環把面具送回到蘇晚涼房里。
左溪背手立在院子里,望著方才女子消失的方向發呆。許久,他慢慢踱步回房里。
夜已深,眾人都回到自己的思緒里,帶著困惑以及不安入睡。
淨翊翌日照例來給左溪看脈。
「如果還沒辦法解毒,僅用藥拖著,那你只能再活半年,」淨翊搖了搖頭,「怎麼中的蠱毒?」
「去了一趟苗疆。」
「去那里干什麼?」
「……找點東西。」左溪神情清冷,沉靜之下暗藏思慮。
淨翊頓思︰「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差點被用火燒死。」
「噢?」
「一個老人對我施了散力蠱後我被擒住。後來又听放我出去的人說,是祭司求了情。」
淨翊的臉色瞬間變了︰「你……看清了她的臉?」
「沒有,只覺得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這麼小的年紀就被推上了祭司之位,听說是因為她娘早早就隱退了。」
淨翊神色復雜,半晌才垂下眼,一邊提筆寫藥方,一邊道︰「我看你身上的蠱毒是老族長下的。只是他要想讓他給你解毒,是難上加難。」
左溪似乎並不慌張,倒是在這時微微出了神。
「前輩……」左溪猶豫了幾秒,才開口,「能否幫晚輩去看一個人的病?」
淨翊抬眼,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左溪︰「誰?」
「琉璃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