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爺這時打完電話走了回來︰「不要強迫孩子。」
「你看看，他就是這樣對我的呀……」傷心的母親訴苦。
「唉，我說你這位媽媽啊，要我說都是因為你的控制欲太強，什麼都要管，才導致了你兒子要反抗獨裁，反抗你啊！」
「啊，我不是獨裁啊，我又不管理國家，怎麼跟這麼多政治罪名聯系上了？！」
「道理一樣啦，沒听說治國如治家？」
「我就是治家，我是媽媽，管孩子是關心他，你問問他，我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把他養大？我供他讀書，給他洗衣做飯，還要辛苦賺錢，我一個人，我是又當媽又當爹啊！」
兒子在外面忽然發話︰「是你要和我爸離婚，你有外遇！」
母親氣惱︰「這是你當兒子的跟媽說的話嗎？」
「那你就不要說什麼又當媽又當爹！」
「你個沒良心的……」母親氣得發抖，「包醫生看看，這就是他給我的回報，我這麼辛苦，這麼愛他……」
「你這是病愛啊！」包爺嘆息。
「什麼？」
「哦，從我這個心理醫生的角度來看，那就是不健康的愛啦！」
「不健康？」
「就是說你愛的方法有問題啊。」
母親撇撇嘴不相信︰「什麼問題呀，我的問題就是拿他沒辦法了，我看你恐怕也沒辦法了吧？要不然你不會淨說些沒用的。這麼吧，我覺得既然你也沒辦法，我還是把他送訓練營訓練訓練去。」顯然，這位母親不僅對自己，對包爺包醫生也失去信心了。
「訓練營？」
「沒听說啊？電視里天天都在播某某學校的訓練營啊！在家里不是太愛他了嗎？我讓他去那里吃吃苦，受受教育。」
包爺還沒說話，就听見那孩子在外面嚷︰「你真狠毒啊！那里不是有被折磨死的嗎？你是要讓我去送死啊！你不是我媽！」說著一溜煙跑了，頭也不回。
母親追了出去，一邊怨嘆︰「我這是造孽啊，生下你這個不成器的逆子哦！」
包爺看著那對母子走後大為感嘆︰「可悲啊可嘆！送訓練營就能解決問題嗎？我認為不能。這星期有好幾對這樣的母子來診所進行診療，問題孩子越來越多這就是證明。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我媽也控制我，可是她越控制我，我就越反叛！她指手劃腳讓我往東我就偏往西……唉！你懂我意思吧？什麼時候我們的父母能夠懂得放手，給孩子們更多的自由，我們的孩子就有救了！」
「呵，听你這口氣，你不是心理醫生了，你又改教育家了？」
「教育家如果懂得心理那就是大教育家！我就是教育家里的大教育家。」包爺吹牛不理會嘲諷，「你信不信？」
「我信什麼？」
「信我深刻準確的分析能力啊！」
「就你那能力，誰信啊？你比如說吧，就你對那例案的分析不但不準確，還大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啊？」
嚴克己翻開本子︰「什麼問題我現在不和你討論……」
包爺恥笑︰「什麼你不和我討論，你是沒道理和我討論。你就說吧，現今的教育有沒有問題？」
「我說？我說有什麼用，你們感受最深，要讓你們自己來說呀。」
「哈，你也支支吾吾，要我說問題太嚴重啊！你比如說吧，給孩子灌輸愛這個愛那個，全是言不由衷，到最後孩子誰都不愛，只愛自己。這個社會很奇怪呀，一方面追逐名利，追逐權力和金錢，一方面唱高調，與現實嚴重月兌節。你說要讓孩子領會到這些，領會到極端反面的現實，證實一切不過是謊言，孩子心靈里建築起來的世界會怎樣？那還不是一場徹底的崩塌呀！」
「你說得有道理，可是為什麼不能停止謊言，及早還孩子一個真實誠實的世界呢？」
包爺嘆息︰「不可能啊，大人的世界都充斥著謊言和利欲燻心，道德早已淪喪殆盡……我跟你說啊，就在剛才，剛才給我打電話的那個神秘的咨詢者，一個大人物……算了算了，我先給你說我另一個病人，一個精神病患者……」
「你不是看心理疾病的嗎？怎麼又看精神病了呢？」
「他自認為沒病，就來我這里，後來被家屬抓回去了……你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嗎？」
「怎麼回事？」
「他想當官想瘋了，于是就開始幻想單位里老總的位置非他莫屬，想啊想啊，最後願望落空，瘋了。」
「這什麼時代了，還會有範進中舉這個事？！」
「範進那還是中了舉了啦！這一個壓根就是臆想！幻想！做白日夢！你說那個做官的**有多強？要不說只有中國會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句千古名言出來呢？現在也一樣，余毒根深蒂固，只是現在的人隱藏得深而已。」
「做官就那麼重要嗎？」
「要不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呢！在中國，兩種命；要麼做官，要麼被人壓；命都讓當官的活了，老百姓就一個字︰難！其實，當官的也難，是另一種難，想往上爬的難，想貪、貪了又怕的難。這種人我遇見多了，日夜不安，膽戰心驚……你不懂，你去了美國人都變傻很多了，還是不教你變聰明，聰明的人什麼都明白煩惱就多了！」
「那你的煩惱多了？」
「哈哈哈哈，不說了不說了，要說的話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那你就別說。」
「不說又憋不住……呃，就說剛才那個神秘者，大人物吧，他之前也打過電話給我，說他有一種嗜好，一天不看見部下互相斗，一天看見部下高高興興的他就不舒服。我說你這是虐待，變態啊！他承認，但坦白，說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存在，自己權力的存在；他讓他的部下像狗一樣忠誠，像牛一樣任勞任怨，像馬一樣跑又不給草吃……我說你讓大家開開心心，從心里擁護你不好嗎？他說這不可能，這些人只適合受制于人才會感恩戴德。你听听，這是什麼邏輯？這是濫發婬威呀！」
「那他的部下有這樣一位領導就可憐了！」
「是啊是啊，我就說，你那些部下還怎麼活呀！他說是的，似乎他的部下都有了精神方面的問題，而他自己的問題是有時候也覺得累，給我說說只是獲得一種放松的舒緩，但讓我保密，我答應他了……對對，我不該說出來的……哎，要我說中國得精神病的多呢，都是壓抑所致，大人尚且如此，何況孩子……喂喂，你拿著本子干嘛？你要記下來嗎？這可是機密，我得為人家保密，否則不好交代……哦，你是又讓我提供素材啊，呵呵，拐著彎讓我幫你寫回憶錄，想不到你還真鬼！呵呵呵呵。」包爺說著笑了。
有那麼一會兒嚴克己覺得自己傻，傻到要包爺來告訴自己這些早已了然于心的丑陋現象？看著包爺的笑臉漸漸轉為不情願的嚴肅，就又說︰
「什麼我鬼，我又沒問你這些，都是你喜歡自作聰明自己說的。既然你喜歡說，你的說法倒也是啟發了我呢。咳，還是先不管那些想當官的，當了官貪的，當了官虐待狂、變態的，那些受壓抑的……我看沒有不壓抑的，你這個醫生遇到有權勢的不也低聲下氣不敢當面說什麼嗎？」
「我不敢說？我……」
「好好，先不說了，不說那許多難吧，我認為給孩子更多的自主自由對未來很重要。我就聯想了，咱們過去是不是自主自由呢？比如看起來是自由自主的選擇，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哎，你說的那些都有用，以後我還要听你說，但現在你沒事了吧？牢騷發完了，觀點也闡述完了，議論完了，該進入我們的話題接著昨晚的聊了吧？哦對，就從我們那時候的自由自主的擇業開始，我們昨晚就回憶到這兒了……嗯，我忘了，你是哪一年進的劇團？」——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