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心理診所的病愛 第三十三章 警察來了

作者 ︰ 荒漠草籽

「打賊呢!」王叔輕松地回答。

喬丹墨瞪大了的眼楮轉向左邊。他看見高顴骨的越南婆子,(喬丹墨這麼叫她)三十出頭的精干女人,此時站在高台上,手拿長長的撐衣竿一邊尖聲吆喝,一邊對著下面擁擠的人群一陣呼嘯猛打。她的丈夫,一個矮小干巴的男人,正跳起來拳打腳踢痛毆一個從人群中拉出來,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羅馬尼亞男人,一聲聲慘厲的呼號就是從這個男人嘴里發出來的。

喬丹墨有些惡心,「天哪真慘!」

「越南人狠著呢!要不說越戰那會兒,美國人都給越南人打撤了呢!」王叔說,聲音里透出敬慕。

「平時越南人挺溫和啊,沒見著有這麼狠哪!」

「你哪見著了,你才來多久?你可別同情這些騾子,(羅馬尼亞人)偷東西時恨人著呢!你可不知道有多可恨,93年我給他們偷了整整一個貨櫃呢!門鎖都沒動,揭了房頂蓋兒一鍋端,完事照樣給你封好,讓你沒察覺。那年我倒大霉了!國內國外欠一債,我差點沒死了我。」

王叔說過他在91年就從北京來這里做生意,那時羅國物質絕對匱乏,什麼爛貨都賣,一雙鞋賣10個美金,相當于撿錢。(原來舅舅的話來自王叔之口)他還說了一個笑話,有一次什麼貨都賣光了,就剩一雙一順邊兒的鞋,也叫人搶了去,還賣了5美金。那時候商店沒開門,騾子天不亮就來排隊了,貨賣完了還不走,求著讓再找找賣一點。會是那樣的嗎?錢那麼好賺?怪不得中國人來這里的這麼多了,準是以為到了黃金國了……喬丹墨想著,听到一聲慘叫就又一哆嗦。

「哇,你看他那麼大的個兒卻任由人打,一點兒都不反抗嘿!」

「他反抗?他理虧嘿!可話又說回來,羅馬尼亞的賊還知道理虧,這要是在國內,那賊你還敢打?他不拿刀捅你就算便宜你了。國內的賊是謀財又害命呦!哎,我給你說,就這兒,在羅馬尼亞,九三年吧,中國人把中國人殺了,完了擱高壓鍋煮了倒下水道里。要不說中國人比羅馬尼亞人更狠呢!……孩子!孩子!有人問貨嘿,看著自己的攤兒,別讓賊偷了!」王叔說著奇聞還不忘提醒喬丹墨提防小偷,一邊說,一邊點上煙顧自猛抽了一口。

喬丹墨站起來,離開店里那把唯一的白塑料椅子,探詢地看著眼前一個背著大包的胖女人。他還不大會這個國家的語言,或不習慣、不好意思說不久學會的幾句,又不能不說,只好紅著臉憋出句,「ce?」(什麼?)

「catibanieasta?」(這個多少錢?)胖女人拿起一件樣品,可接著來了一大幫人,七嘴八舌,七手八腳,在攤上亂拿亂看,喬丹墨應接不暇,有些慌了。

「嗨!fule!dudefule!」(小偷!走開小偷!)王叔突然沖過來揪住胖女人後面一個男人,「我看見他藏了一件衣服!」王叔從那男人包里扯出偷偷放進去的一件棉服。「還有你domna!(女士)」他又從胖女人掖下抽出一雙鞋,這群人一轟而散。「你看,賊來了吧,你還同情他們。我跟你說,這是一群賊,無孔不入。你不知道,原來我就讓她們偷過一萬美金,放在挎包里。那天是早上剛開店門,就來了一幫女賊,當時我順手把包放在貨箱上,她們假裝買貨,趁我不注意就把包偷走了!天啊!一萬美金啊!我是哭爹喊娘啊!報案沒有用,警察還要敲你的辦案費,所以你得當心!……丟東西了嗎?」喬丹墨還沒來得及回答,又听見一陣異常的騷亂。騷亂中只听見有人大喊︰警察來了!

「警察來了!」有人匆匆朝這邊跑一邊喊。

猶如扔了顆炸彈,整個市場頓時恐慌,只听得各家店鋪  匍匍往自家店里收紙箱子,一片收攤關門之聲。王叔這時也顧不得喬丹墨了,誰也顧不得誰了,越南人擼起貨架上的貨物就往店里扔。越南人有個比別人收攤快的鐵板架子,只要把上面的貨掃地似的抱起來,往里一扔,眨眼就鎖了店門。王叔也很迅速,五個姑娘收的收搬的搬風卷殘雲。只有喬丹墨讓這陣式嚇傻了,呆站著不知所措。

舅舅這時來了,還推著一「格魯子」(一手推車)的貨,看見喬丹墨愣著就大發雷霆︰

「你還傻站,還不快往里收呀!」

喬丹墨這才緩神,趕緊拿起撐竿兒轉身去收掛著的樣品。

舅舅在後面跺腳,「誰叫你收那個?」

「收哪個?」

「收哪個都不知道,你就會吃飯呀?!」

「我還沒吃飯呢!我知道收哪個?」喬丹墨也火了,頂撞舅舅,還恨恨地踹了一腳旁邊的紙箱子。

「你……笨蛋!廢物!」舅舅暴怒,只得自己動手彎腰把紙箱子翻轉過來趕緊裝貨物往里搬,警察來了。

「police!」一個警察亮出證件來到面前。

這是一個便衣警察。來這兒的警察都穿便衣,但即使穿便衣中國人也能憑經驗一眼識別出來人是警察,原因一︰穿著整潔,不同于來此打貨者那般的隨意。原因二︰表情冷漠無情,外星人般的異類眼神。

越南人早走了,王叔剛好鎖上店門,整個市場剎時秋風掃落葉收了個干淨,而沒關門的都進了警察。

又來了一個警察,用中文自報︰「警察!」又用羅語說,「factule!」(**)

門口,漸漸圍上了許多中國人。喬丹墨戰兢兢感到舅舅這時的憤怒不是警察而是他的同胞。同胞們的臉上還帶著驚嚇的蒼白和驚魂未定,卻開始說笑指點別人的不幸了。他們議論剛才的驚險和逃月兌驚險的過程,頗有些作壁上觀看別人遭殃的僥幸。

「嗨,警察進這家了?」

「罰了多少?」

「操,差點就進我店里了!還好,進隔壁了。」

「好險!我就在這隔壁,他媽的!我剛上鎖……」

喬丹墨听見說話的人群里有王叔的聲音,至今都沒忘;那種京油子腔調讓他想起在央視露面的相聲演員,于是那段異國經歷就有幾分像一場相聲演出。當然演員不只有北京來的,還有河南、江浙、福建青田一帶,世界各地的……那是由各地語言組成的一場演出,中國人居多,中國商城嘛!這真是奇怪,在別人的國土上看一場中國人為主打的演出,這萬里迢迢的……然而他覺得看到的絕對不是一場喜劇;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那是一場不屈不撓漫長堅守的苦難。

「唉,真是太苦了!」半晌,範一塵听完故事一聲長嘆。

「是啊,不僅僅是**上的!他們來到陌生的國度,過的是一種勞作又耗費生命的生活︰發貨——賣貨——賺錢——被敲詐。他們缺乏精神快樂,背井離鄉,仿佛卷入了一個循環往復運轉的機器怪圈,陷入的是一個苦難的泥潭。人應該這樣活嗎?直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這種活法的意義。人應該這樣打發寶貴而有限的生命去討生活嗎?」喬丹墨這樣考問自己也考問範一塵︰「反正我不能這樣活,這就是我在羅馬尼亞這兩年所悟出的道理。」

範一塵也說不能,說少年的喬丹墨都下決心不能!我們現在就更不能了。他同意喬丹墨走他舅舅為他選擇的天才的發展道路,兩個年輕人一致決定要出人頭地!雖然這條路很艱難,但苦難更可怕!但如何走喬丹墨的天才路,這又成為兩人繼續討論的矛盾焦點。喬丹墨和繼父積怨已久,為此遭範一塵責備︰

「假如汪澤是你親爸,你還會拒絕幫助嗎?」

「那也不能寄希望。」

範一塵哼了句︰「哼,現實是殘酷的,沒有人能夠完全靠自己,你沒有親父親了,你還能靠誰?」

他恥笑範一塵,但範一塵的話卻觸痛了心底,假如生父活著……很奇怪,家里居然無一張照片可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曾經從舅舅掩飾的眼神里察覺到某種異常,母親的眼神里也流露過,他們在隱藏什麼呢?

他憑想象畫過一幅父親的肖像,當然也畫別的。他將所有疑惑以及有疑慮的所見所聞都傾訴到了畫布上,包括在異國經歷的種種……這些畫成熟的不成熟的統共加起來有兩百來幅了,凝結著心血。他等著它們面世的那一天,可這一天好難等,好漫長。他只能在漫長的等待中奢望,他拒絕向繼父求助,是覺得短暫的獲得不能長久,倒喪失了應有的骨氣。

「唉!」範一塵又嘆息一聲,代表了爭論的結束。兩人知道,他們又會因為爭執的觀點不同隔膜上好多天。

安娜又來電話了,語氣急了︰「怎麼還沒來,來不來啊?」

「來,我這就來。」結束通話的一剎那,他下決心朝著理想的目標前進。原因簡單明了︰他拒絕平庸,更不要苦難;他這輩子不能失敗,只能成功!他對範一塵說了這話就說決定把顛倒的規律再顛倒過來,從賣畫開始,從最基本做起。範一塵听了他這話的表情,活像便秘坐在馬桶上……愣了一會兒,又固執起來,「你不想讓這成功來得快一些嗎?即使不是為了自己。」

「什麼意思?」

範一塵眨眨眼︰「為了你愛的女人。」

「什麼女人呀,別亂說……」他以為他指安娜。

「我說可音!她今天都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早出晚歸地躲著她。」

「哪有……你跟她說什麼了?」神情緊張。

「我能說什麼?關鍵是你和她說什麼。你啥時候跟人家結婚啊,她有沒有耐心等到你成功的那一天呢?」

「扯淡!你別跟她扯啊……」他忽然不安,「哎,你別管我們的事行不行……」

「看來她找你有事呢,你還是回去吧。」範一塵看著他說。

「嗯,我晚些回去……」

「晚些?」

「是啊,晚些……什麼呀,你怎麼這種眼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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