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頓飯算是告別嗎?」安娜說。
喬丹墨凝視窗外的一泓湖水,希望談話如湖水般透明。他想說結束,卻只說出了要外出采風的事,「我會很久不回來。」他說。
「你要去一輩子嗎?」她歪著頭開玩笑。
「要是可以,也許我……」
「哇!你想一輩子不見我啊?!」
「我……是個,不安份的人,不想誤你……」含糊著,擔心她隔桌猛撲過來,就像那天在旅館里。
她只是對他一笑,迷人的笑……誘惑!像神秘的滿月,推動體內邪惡的潮汐……
青春啊!對比之下,竟覺出自己並未衰老的衰老來,又猛然悟到,在失意的得失中,她是可以讓他忘卻的人。忘卻才無所顧忌,無所顧忌才能感受一個現代青年不曾淹滅的旺盛生命力。
他的活力有時是靠**來激發的,**,是感受奔放生命唯一的存在,悲哀!但「心靈的痛苦更甚于**的痛楚?」(賀拉斯語?)以至于他必須拒絕使心靈痛苦的**的快活。果斷吧!為自己,為可音,也為她。懸崖勒馬,可免後患無窮。
「噯,喬老師有話跟我說嗎?」安娜並不傻。
「哦,我,我說以後很長時間不能見面了……」該死!膽小的懦夫!
「怎麼不見面?你回來不就又見了嗎?再不然,你通知我一聲也好,我立馬跟你去,哪怕你在天涯海角!」
「不不……」他最怕那種追你到天涯海角的女人,太累人了。
「你不愛我嗎?」
「愛!愛!」
她伸手去擦他額頭上的汗。「哎,額頭怎麼出汗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被安娜指出來的確尷尬。人在撒謊的時候出汗,是因為撒謊有負罪感。他的負罪感來自于同時受制于兩個女孩,每當被這一個制約久了,他就去另一個那里。他總是在無所適從里面無所適從,在解月兌困惑里又被困惑束縛,感受的仍是空氣一樣無形又無處不在的一種可怕的滲透。
你生在沉重的穹隆下,想飛只會踫壁;你追求理想,理想卻一點點遠去。你只有漸漸沉沒……沉沒于壓迫你的海底。事實證明,壓迫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被壓迫久了就習慣了壓迫,那就永無翻身之日了。他是害怕苟同才學會放縱的。在這個大鍛造爐里,他不願按預定的模板被鑄造,所以,如果不想發瘋,他就得找一個渠道來釋放自己。
安娜醉意地問︰「喬老師,你這次要去哪些名勝古跡采風呢?」
「哦,這次我要去農村,或者是山里……」
「你要去見農民嗎?我知道農村和山里才有農民。」
「我可能畫農民。」
「那好吧,為你去農村或山里畫農民而干杯!」
安娜迷糊的眼神無邪又笑眯眯地看喬丹墨,看得喬丹墨不禁為自己無根據的小人之心而慚愧。
安娜還是好對付的,他想,也許頭腦單純簡單比聰明才智更讓你省心。
他們都是現代80後,思想開化,只是在一起玩玩。他們之間的開頭既然是自然而然的來,那麼結束也一定應該自然而然的去,為什麼還要有一個既污辱別人自尊,又折磨自己感情的人為的結束呢?實在多余毫無意義。
喬丹墨點頭徹悟,就一切順其自然好了,什麼也不必說了。
到最後,他果然什麼也沒說。
他們走出飯館,走到外面,沿湖光灩漣的楊柳小道慢慢走去……
他們歡天喜地的走完了這段隱秘又浪漫的路,挽著手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之後,來到大馬路一個十字街口,在那里分別,喬丹墨走了,安娜依舊站在原地微笑朝他揮著手。
安娜一直看著喬丹墨的身影漸漸淹沒在車水馬龍的人流中,在轉身孤獨面對世界的一剎那,微笑消失,莫名的悵惘涌上心頭。
安娜不像喬丹墨感覺的那樣單純,她有心機的一面,在受到侵犯,需要保護的時候會復雜起來。此時她體味到仿佛一腳踏空的失重,在失衡的踉蹌間,世界在眼前傾斜崩塌了……
她嚇了一跳;為了一個喬丹墨世界就崩塌了嗎?她是獨立、開放的一代,竟為愛情所俘虜?辯白是如此無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也不接受被說服。她從喬丹墨的態度里敏感到結束的意思,才發現那些所謂有好感,在一起玩玩的托辭不過是自欺欺人。
事實上她愛上他了,只是因為驕傲不願承認而已。
她在暗暗期待水到渠成的那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也許不會到來。這很傷她驕傲的心,憤怒!為隱藏憤怒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喬丹墨終于沒能說出他的企圖,可她已有感覺,他心底無視自己。騙子!口口聲聲說愛又想離開她。他以為她好對付,把她的寬容當作頭腦簡單的傻瓜。他的行為猶如巨石擊深潭,激起她性格中逆反的巨浪。
她怎能甘願充當被人當作**發泄的對象?她也不是只用身體取悅于男人的女人。然而相處下來她又確實迷惑︰除了身體的親近之外她察覺和喬丹墨的的確不可接近,她似乎從未走進他的精神世界,一次也沒有。
難道**和精神是分離的嗎?
難道她和他是**和精神的兩極嗎?
她不耐煩探究這些哲學家才探究的麻煩,只知道,他佔有了她,且是兩情相悅,居然想甩開她了,是另有了別人?還是真以為我跟他玩玩不當真?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沒有哪個女孩最終會賠上自己和不愛的人玩玩的,她是非他不嫁了!原因只有一個,他勾起了她贏得他的興趣,她是不能允許由別人來說‘不’的!
他對她三心二意怎麼辦?……在網上最近看到的一些文章,現代青年生的一種病——恐婚癥!喬丹墨也生此病了?確定是,並把讓她有失面子的一切歸咎于‘恐婚’,這讓她好受些。
經過一家報亭,無聊地翻看一份報紙,她看到一則廣告︰
美國愛心心理診所包醫生自今日起向本城市民作為期三天的「純淨你的心靈報告會」,屆時有現場免費診療及獎品派送活動!
她听說過這個診所,知道那樁案,還听說這位包醫生,于是扔下報紙,興沖沖奔診所而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