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飄雪 18

作者 ︰

三十年前,我才二十幾歲,風華正茂,青春洋溢。那時剛從國外求學回來,媽媽讓我進周氏接收生意,我和她老人家請了一個月的假,想好好在馬來西亞玩玩,雖然我在這里出生但對馬來的熟悉程度可能還不如一個外國人,我很小就被送到美國,在那里生活,學習,媽媽管我管的很嚴,派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還會隨時飛去檢查我的學業,還說我現在是周家唯一的男丁了,她答應過我早早逝去的爸爸,一定要讓我學業有成,然後回來使周氏興榮昌盛。

學業有成她老人家看到了,再看看如今的周氏,她也可以瞑目了。啊!有點說遠了,呵呵,開始說的是什麼了,啊,我和媽媽請了一個月的假,想好好放松一下。我以前的生活很慘的,兒童時期就開始起早貪黑的讀經濟史,周氏發展史。上了中學就開始了學校---住處兩點一線的生活。媽媽可能想,我從出生到二十幾歲也沒享受過該有的快樂,又想我的確是個懂事的孩子對她的話總是惟命是從,于是就同意了。媽媽派她的私人助理一個華人男士王先生陪著我,萬千叮囑他一定不要出現什麼差錯,還要我這一個月盡情的玩,等到了周氏就要把心收住了。我當時只是童心忽起,想隨便游玩一番,沒想到就是那一個月的時間差點改變了我的一生,讓我終生難忘……

我和王先生先到馬來西亞的各種娛樂場所逛了逛,以前從沒去過那些地方,那里的紙醉金迷我受不了。我們還吃遍了各國美食,去海里沖浪,在沙灘上曬太陽,參加印度舞晚會,做印度高僧講經的志願者,幫忙抬器材什麼的。我們還參加了一對中國新人舉辦的婚禮呢。

總之,那一個月發生的事情我都記得。我對那些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事情倍感驚奇,激動不已,這可嚇壞了王先生,怕我一個月之後不能安心回周氏。其實我只是一時興奮而已,還是知道孰輕孰重的。後來有一天,那天離一個月的期限還有七天,我在一個廣場上閑逛,當然還有王先生。我看見幾個中國人在放風箏,興高采烈的很熱鬧,我們就也去買了風箏,折騰了半天才勉強放起來,但又不敢放的太高怕掉下來,放了一會,由于技術生疏手忙腳亂的,我竟把線棒掉到地上了,風箏就在天空中肆意亂撞,地上的線棒也跟著亂跑,我好不容易抓住了線棒,卻發現空中的風箏已經和另一只纏在了一起,這時一個中國女孩跑過來說︰先生,你的風箏和我的纏在一起了,麻煩你把你的線收回來,我當時很緊張又不知道怎麼收,結果越搞越糟,王先生買飲料去了還沒有回來,那個女孩見狀笑著過來幫我,她身材高挑,眉清目秀,長長的頭發在風中飛舞。我們就這樣認識了,並且我們的心也像那兩個纏在一起的風箏,永遠的拴在了一起,那個女孩就是你的母親,我的愛人——邵美芝。

英子躺在床上還想著周伯伯回憶的和媽媽的美妙邂逅,他們三十年前就認識了,看來爸爸才是那個介入其中的人,媽媽和周伯伯的結合不是簡單的婚後再嫁,而是昔日的戀人重逢。她也明白了媽媽十一年前的莫名失蹤,因為周伯伯還告訴她︰和美芝第一次見面知道她是來馬來西亞旅游的中國大學生,我就陪她玩了幾天,之後兩人跨海相隔卻都念念不忘。美芝並不知道我是馬來西亞有名的周氏集團的接班人,當時我告訴她,自己只是個公司職員。她回中國幾個月後就又來馬來找我,再次的相逢我們就情定終生了。後來我媽媽發現了,她暴跳如雷,辭退了跟隨了她好幾年的王先生,還找到美芝,這時候她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但美芝並沒有怪我騙她,因為她知道我是真心實意的……

後來……後來……英子記得周啟先說道這里幾度哽咽,想他可能是重溫舊事,感懷傷悲。他說︰後來我媽媽極力阻撓,迫于種種壓力我們就分開了……簡單的一句‘我們分來了’到底包含了多少無奈、心酸、傷痛、悔恨,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自己知道。英子傷感的想。周伯伯還說︰真沒想到我們十八年後能重逢,這還多虧了王先生,當年他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同意不把我和美芝的事告訴媽媽,後來事情敗露他慘遭解雇。幾年之後我意外遇見來馬來西亞做生意的他,為表當初因我被辭的愧疚,我幫了他的忙讓他賺了好過錢。十幾年後他突然聯系我,說在中國東北看見你媽媽了,而且知道我結發之妻去世後,我一直在找她,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是喜從天降,就這樣,我再也不顧媽媽的阻撓義無反顧的把你媽媽接來了。

英子想媽媽說的沒錯,媽媽要接她來周家真是不容易啊,因為那時連她自己都無法立命安身。英子記得當時還問周伯伯是否知道媽媽已經結婚生子?他說當然,我都讓王先生打听好了,怎麼會冒然去打擾美芝的生活呢,王先生說美芝已經結婚,並生有一女,丈夫幾年前因病去世,現在和婆婆小叔子一起生活。我想了好長時間,實在忘不了曾經的愛戀之情,也不忍心看美芝忍受喪夫之苦,就去中國找她了。美芝開始並不同意和我來,說她現在的生活平淡踏實,也舍不得女兒和像母親一樣的婆婆,但後來由于某些原因還是和我來了。

那個讓媽媽最終來馬來的原因,英子至今也沒猜到是什麼,當時周啟先沒說,她也不好問。周啟先還說,我和你媽媽早就想接你和你的家人過來了,可是周氏的事情太多,當然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那些‘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也是英子所不懂的。傷心過後周啟先笑著對英子說,第一次看見你我就仿佛看見了美芝當年的影子,青春洋溢,充滿熱情,也同樣的善解人意。

如果說周啟先講述的相識、相戀、相離、相遇,讓英子感受到的是歷經磨難的淒美愛情的話,那麼她問的那個冒昧問題則讓她真正懂得了什麼是偉大與寬容,哪怕那只是周啟先的片面之詞。

「周伯伯,冒昧問您個問題,如果你找到我媽媽的時,我爸爸尚在人間,你還會去找她嗎?」。

英子記得當時周啟先沉默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說實話,當時沒遇到這種情況,不知會如何選擇,後來美芝也問過這個問題,現在我就用當時回答美芝的答案來回答你。‘如果你過得不幸福,我也會帶你走’。從美芝的口中我知道,英先生是個好人,幫助她,照顧她,疼愛她。美芝說如果英先生沒有因病去世,即使她愛我也不會和我走,其實我也如此,如果小楠的媽媽那時還健在,我也不會打擾那個賢惠女人平靜的生活。雖然我們和彼此愛人之間的愛情很少,但感情很深,我們都不想傷害那包容、善良的心……我和美芝能在一起真是老天眷顧,也是英先生和小楠媽媽在天之靈的保護。但這麼多年,都是幸福、痛苦交織並存的,因為我們犯了錯,傷害了無辜的人,理應該受到懲罰,美芝每次想到那件事都會心如刀絞,但是她不知道,在她面前強裝堅強的我同樣痛不欲生。我們痛苦、悔恨、自責,卻不知道如何贖罪,看來要抱憾終身了。

英子記得當時周啟先說完後閉上眼楮好像在懺悔什麼。到現在她也沒弄明白後邊一段話的意思,看來周伯伯和媽媽的故事一定還有更多讓人肝腸寸斷的情節,那是什麼呢?英子想,被領養的大哥、神秘的二少爺,是不是每一個周家人都有鮮為人知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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